【荷兰大选】两场政治暗杀 成就荷兰特朗普与班农
“It’s the economy, stupid.”(傻瓜,问题在于经济)美国前总统克林顿这一金句,多年来被视为西方民主选举的金科玉律,但却难以解释极右政客怀尔德斯在荷兰为何受欢迎。荷兰经济已连续11季度扩张,去年全年录得2.1%增长,失业率在近3年减少逾2.5个百分点,犯罪率亦连年下降,空置的牢房不但可充当外来寻求庇护人士的临时收容所,还可租给比利时与挪威等邻邦,帮他们解决监狱供不应求的难题。在看似人间乐土的荷兰, 极右势力为何逐渐成为社会主流?
怀尔德斯当然也有经济主张,但在其竞选宣言中只占寥寥数语,包括降低租金、减少入息税与削减医疗负担。经济不是荷兰选民现时关心的首要问题,更不是怀尔德斯参政的动力,从其竞选口号可见,他想要的是寻回荷兰人的“身份认同”。这样的主张在难民危机冲击下的欧洲社会并不陌生,但怀尔德斯的冒起,自有盘结于荷兰土地的更深的根
英国脱欧后,荷兰势成欧洲右倾风向标,请按此看更多:【荷兰大选专页】
因暗杀而变得极端
一切可以从15年前的一场政治暗杀谈起。2002年5月6日,荷兰国会选举候选人富图恩(Pim Fortuyn)在一个停车场遭人刺杀。当时距离大选投票还有9天,曾先后在两大传统政党工党与自由民主人民党游荡的富图恩首次自立门户,组成“富图恩名单党”参选。这名社会学教授抛出激进反移民与反伊斯兰政纲,身为同性恋者的他喜欢宣称自己憎恨“不宽容的穆斯林”,但享受与摩洛哥男孩共眠。他撼动了荷兰数十年来相对稳定的政治版图,被视为荷兰排外民粹主义之父,但也因激进政治主张招来杀身之祸,凶手是一名左翼环保活跃份子。
外人难以想像这名如此惹争议的人物对荷兰人心灵造成多大冲击。逝世两年后,他在一个电视节目中获观众选为“最伟大的荷兰人”,没有之一。就在这次评选举行前数天,荷兰发生了另一宗震惊全球的政治暗杀——电影导演兼记者特奥梵高于光天化日下在阿姆斯特丹一条繁忙街上遭枪杀。特奥梵高因身为绘画大师梵高侄曾孙而惹人瞩目,但他的死与家族背景无关,而是与富图恩一样因激进反伊斯兰立场的而陪上性命,这次的凶手是一名26岁的摩洛哥裔穆斯林,他杀人后更试图割下特奥梵高的头颅。
荷兰人从未真正走出这两场暗杀的阴影。奈梅享大学政治学者沃森(Koen Vossen)指出,“怀尔德斯在全国政治舞台的冒起可以追溯到这两场暗杀……富图恩经常说自己是唯一敢于打破围绕移民问题的政治正确禁忌的人,并断言自己会因此受到惩罚,对许多人来说,他的死证明他是正确的”。沃森分析,特奥梵高的死进一步刺激在许多较低收入中产阶层之间弥漫的反移民情绪,也吸引更多知识精英加入这个行列。
其中一名受影响的知识份子是时年40岁的博斯马(Martin Bosma)。特奥梵高遇害时,上街买面包的博斯马在数百码外目睹那骇人一幕。博斯马与特奥梵高素有交情,他自言个人命运因友人之死而彻底改变。数天后,他辞掉在主流媒体的记者工作,开始为当时推动VVD向右转未果后脱党自立的怀尔德斯出谋献策。在外人眼中,博斯马是怀尔德斯的意识形态大脑,他不接受这个说法,但却在著作自夸担当了怀尔德斯的首席演讲撰稿人、高级策略师、互联网总管,甚至负责斟茶递水,报酬是每月500 欧元。
与美国白宫主人经历相似
似曾相识?在白宫新主人特朗普与他的“国师”班农(Stephen Bannon)身后,便可看到怀尔特斯与博斯马的影子。博斯马与班农的成长背景也有耐人寻味的可比之处,班农出生于一个长期支持美国民主党的爱尔兰主教徒家庭,博斯马则来自曾为荷兰左翼政治势力地盘的工业地带,毕业于荷兰知名学府阿姆斯特丹大学,主修政治。他自言1990年代初期负笈美国纽约修读社会学时开始接触保守思潮。班农的“另类右翼”思想成型于“九一一”之后,一名曾与博斯马共事的记者说,博斯马似乎亦深受这场惊天恐袭冲击。
与班农长年隐身幕后不同的是,博斯马早就踏上政治前台,2010年成为国会议员。此后他发表过两部为他带来曝光但也令他饱受非议的著作。在自传《造假者的伪冒精英》里,他炮轰“左翼小集团”夺取社会文化体制,容许移民发动“龌龊政变”,秘密实现激进目的。另一著作名为《自己土地上的少数派》,透过控诉荷兰殖民者在南非经历“文化大屠杀”与“种族隔离2.0”来“预示”荷兰的未来。他更为PVV设立了独特的“虚拟政党”结构,它没有通常意义上的政党总部、竞选机器,也不收取只要党员逾千便可获发放的公共资助,牌面上怀尔德斯是其唯一官方成员。这种结构让怀尔德斯与博斯马对党有绝对掌控。
学者沃森形容博斯马是“真正的民族主义者”,与其同路人一样尊崇荷兰文,支持比利时荷语区“脱比入荷”,构建“大荷兰”。博斯马声言诸如政治正确、多元文化等等,都是左翼为摧毁传统与国家信念而蓄意引入的概念。作为自由党的内政与文化事务发言人,他以捍卫传统为己任,甚至不避忌展示曾与纳粹扯上关系的标记。
近年间传说中的角色“黑彼特”(Black Pete,荷兰称作Zwarte Piet)成为种族歧视争议焦点之一。传说中黑彼特是圣诞老人的随从,协助圣诞老人向小朋友分派糖果,他被认为是一个摩尔人,来自西班牙,传统上以黑人的形象示人。批评者指出,黑彼特身上隐含对黑人的各种定见,是种族歧视产物。作为PVV内政与文化事务发言人,博斯马为种族歧视提出了另外一套见解,反指反对黑彼特的示威由“反白人种族主义推动”,“我们如今在我们的街上看见这种种族主义”。攻击荷兰人以为傲的进步包容国家形象,成为博斯马与怀尔德斯重新夺回身份认同的法宝,实在是莫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