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者治港|“贤能治港者”要懂的不只是MIRROR的人数
中央出手改革香港选举制度过后,外界尤其关注能否产生“贤能治港者”,连港澳办主任夏宝龙也严厉提醒他们不要“辜负中央期望”,并开出“五大要求”,当中提到“接地气”。谈及“接地气”,相信全港最大政党民建联或会“胸有成竹”,因为该党早前举行“贤路”选拔人才计划,据报考核过程设有通识问答,问及本港人气男团MIRROR的成员人数,此举获党友形容“非常贴地”。然而,如果民建联的“选贤”标准仅止于此,就实在令人担忧,因为他们似乎误解了“接地气”的意思——从政者固然需要了解市民的兴趣和诉求,但目的不是“得个知字”,而应反思要为大家打造怎样的生活,才能让大家追求兴趣、实现诉求。
无可否认,今年初提出“变革香港”的民建联,的确动作频频,算是相当积极寻求转型的政党。继5月中举办首届“政道”政治理念研习课程、开宗名义志在培养管治人才之后,在6月又推出“贤路”人才甄选计划,冀能选出才德兼备的政治人才加入该党人才库,用以参选立法会、加入政府问责团队等等。当时负责简介计划的民建联副主席张国钧表示,将从四个方面评核参加者,分别是政治才能(判断力、执行力)、政治品德(忠诚、廉洁、有担当)、业务品德(诚实、尽责、顾大局)、业务职涵(亲和力、过往贡献、团队精神)。
事隔个多月,据报民建联已透过“贤路”挑选出26名“精兵”,当中包括主席李慧琼和五名副主席张国钧、陈勇、陈克勤、周浩鼎、陈学锋等高层,以及陈恒镔、柯创盛、刘国勋等现立法会议员,还有颜纹羽、林琳、李世荣、胡健民、陈凯荣等年轻党员。不过,相对于这个令外界不太惊喜的名单,甄选的标准更加引人侧目——参加者需要“过四关”,包括撰写一份3000字政策倡议书并接受政策倡议面试、进行一对一辩论、看图三分钟演说及通识问答——据悉其中一条通识考题问及气男团MIRROR的成员人数,有成员形容“非常贴地”。
“贤路”的具体试题如何外界不得而知,但如果所谓“通识”考题仅止于此,或者民建联所理解的“贴地”、“接地气”就是如此,就实在令人担忧。在内地官场当中,“接地气”意指广泛接触普罗大众的普通生活,能够与广大市民打成一片,了解大家的兴趣、利益、诉求;对从政者来说,“接地气”的目的并非只是“得个知字”,而会加以反思要到底为大家创造怎样的环境、打造怎样的生活,才能让大家无忧无虑地追求兴趣、获得利益、实现诉求。
但“贤路”的MIRROR考题,似乎只是搞点噱头、为问而问,即使能够透过对“成员人数”的了解间接考核参加者是否“知道市民兴趣”,但也实在难以借此得悉参加者在“知道市民兴趣”之后,是否明白MIRROR“缘何成为市民兴趣”、又是否懂得应该如何“打造理想生活环境”以“帮助市民追求兴趣”。当然,公道点说,这种哗众取宠、不求甚解、“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政客通病,绝非民建联独有——事实上,经过民粹选举和僵化官僚的洗礼和扭曲,大多数治港者早已忘记——最大的政治就是为人民打造美好的生活,最美好的生活就是创建在社会的有效治理之上,最有效的治理就是解决各种矛盾和冲突,才能让人民获利、得益。
由ViuTV选秀节目《全民造星》衍生的12人男子偶像组合MIRROR,无疑是香港当下最为炙手可热的明星;而由MIRROR其中三位成员吕爵安、卢瀚霆及邱士缙主演的首套港产BL(Boy's Love)电视剧,最近亦掀起近年本地久违的“煲剧潮”和“追星潮”;由此而开设的社交媒体专页“我老婆嫁左比Mirror导致婚姻破裂关注组”,更为不少港人带来快乐和慰藉。可以说,如果有治港者对这种风靡现象一无所知,那当然可谓“十分离地”,但如果治港者仅仅是知道MIRROR大受欢迎而没有意识考究他们缘何大受欢迎,其实也根本称不上是“接地气”。
社会通常对“追星”抱持负面观感,认为“追星一族”丧失理智、浪费金钱,相信治港者们亦是如此,所以从没正视“追星”对于由1980年代开始兴起并且席卷两岸、日韩及东南亚的流行文化热潮、文创产业发展、乃至精神面貌塑造等等方面究竟有多大贡献,自然也会忽略一个地区的经济基础、生活品质及社会气氛等等因素对于“追星”文化究竟有多大影响。
金庸小说改编的武侠剧整合就了“港产片”的辉煌,周润发等人撑起的警匪片成功闯出香港红遍亚洲,“无厘头”的周星驰电影是香港文化不可磨灭的经典,从许冠杰、谭咏麟到“四大天王”等人开创和继承的广东歌潮流屡屡在整个华语乐坛称霸——回想那些年,有人写出忧国忧民的侠义情怀,有人演出肝胆相照的英雄本色,有人道出荒诞夸张的港式幽默,有人唱出同舟共济的拼搏精神——那是个经济腾飞的“黄金时代”,产业发展兴旺、向上流动活跃、公共服务充足、生活负担较轻,香港人不至于只为三餐奔波,没有太多焦虑和怨气,可以有些闲情逸致“追星”,但大家“追”的可不只是“星”,而是文化层面的精神满足。
不过,“黄金时代”已不复在,经济发展停滞、产业结构单一、向上流动缓慢、资源分配不均,人们生活压力面临“爆煲”,而“港产”文创亦江河日下,基本已经无“星”可“追”,人们也在社会高度政治化下转为追求“民主自由”,以为这是令香港“回到过去”的灵丹妙药。
如今MIRROR窜红的时代背景,明显有别于以前,不是一种创建在“衣食饱暖”之上的心灵追求,而更像是陷入一种政治热情退潮的虚无主义。因为MIRROR崛起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当粤语流行音乐面临低潮的背景下,有一班年轻人努力不懈地追梦,矢言要重新振兴广东歌的辉煌、“浩浩荡荡迎来另一个新世纪”,确实带来一点令人振奋的敢于“挑战不可能任务”的希望;加上政治问题衍生的“世代矛盾”导致不少年轻人被视为“废青”,这班年轻人仍然脚踏实地、迎难而上、打破旧有娱乐霸权,也难免令观众有所情感投射甚至心灵寄托,认为可以暂时逃离高压的气氛、寻找点滴的快乐、填充精神的缺失。
可是,虚无总会过去,人们总会醒来,但特区政府及一众治港者们,似乎都没有借此深刻反思,继而着手长远规划——到底应该如何透过夯实经济基础、实践公平正义、提升生活品质,从而帮助市民从焦虑和怨气中解放出来,得以安居乐业、享受心灵满足?又该如何检视文创产业发展弊端、推行什么产业政策,好让中西荟萃的港产流行文化能够在两岸三地继续占有一席之地,使得大家重新创建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
但遗憾是,治港者们没有反思又缺乏视野也都算了,有些竟然只懂借着MIRROR热潮“整色整水”,实在浪费时间,而且自暴其短。
更重要的是,尽管最近的确有不少人“追星”,但其实香港也有不少人根本“追”不起“星”。物价指数上升,但市民的收入却永远追不上开支的增幅;全港最低工资目前维持在每小时37.5元,远远不及团体推算所需的最低生活工资时薪70元;专上教育学费不菲、公私医疗差额巨大、房屋支出负担沉重、公交成本越来越贵、安老开销更不便宜——每一个问题都把不少香港人压得喘不过气来,遑论有时间和金钱去“追星”!
例如昨日DSE中学文凭试放榜,有报道指考获4科5**的元朗天主教中学基层学生何文谦,由中一开始和父亲蜗居㓥房,至中三每逢放学便去麦当劳兼职帮补屋租,到中五才获亲友资助得以辞去兼职专心上学,而在六年中学生涯当中,他只去电影院看过两出电影,而且从没去过任何主题乐园——自以为考核MIRROR成员数量就等同“贴地”或“接地气”的民建联,看到这单新闻不知会作何感想?
民建联又是“政道”又是“贤路”,但与其去数MIRROR到底有多少成员,倒不如积极响应夏宝龙上周五(7月16日)出席《港区国安法》周年专题研讨会时对治港者们的千叮万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用工作的实际成效来赢得广大市民的口碑,不辜负中央的期望。”
撰文者是香港01首席记者黄云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