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老化.一】“少干预”人口政策 “少子化”后患无穷

撰文: 黄舜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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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统计局上周二(5月11日)公布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显示人口增速放缓、年龄结构不均等问题,而首当其冲的就是老龄化和少子化危机。无独有偶,这也正是香港人口结构的老问题,在出生率连年下跌的情况下,去年再受疫情拖累而创下回归以来新低,出生婴儿数目同比急挫18.5%,每千名人口中只有5.8名活产婴儿,比十年前少了一半。
本港生育数字大幅减少,连带着未来的幼儿及学前服务需求、中小学、大学收生、就业市场都会面临“大挑战”。然而,尽管生育率低、社会老龄化、劳动力不足等等已是确凿无误的人口结构问题,但特区政府似乎无意积极鼓励生育,甚至只把香港的人口政策与粤港澳大湾区的人口快速增长挂钩,认为当局无权干预市民的生育权利。
诚然,“派糖”鼓励生育并不符合经济效益,但比起因噎废食,更应考虑怎样的人口政策才能“有效地”提高生育率。究竟香港多年以来的人口政策是否陷入一个“盲区”,只懂得“调节”,却无法为市民扫平生育的障碍,令社会更加“宜生”、“宜居”?

本港的人口结构问题不是今时今日才出现,政府已相继成立“人口政策专责小组”(2002年)、“人口政策督导委员会”(2007年),并在2018年成立整合各界资源的“人力资源规划委员会”来处理人口结构问题。但现在看来,问题丝毫未见改善,甚至在不久的将来,本港将步入“超老龄化”社会。

在不久的将来,本港将步入“超老龄化”社会。(资料图片)

疫后提早步入“超老龄化”社会

“2019年,65岁以上老人已经达到了将近20%;2034年,老年人占总人口将超过30%,到2069年,相关比例更会升至近40%。”香港中文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同钰莹接受《香港01》访问时指出,在低生育意愿和人口老龄化持续恶化之下,香港的人口结构问题更为严峻。

联合国这样定义“老龄化社会”:当一个地区65岁以上老年人口占人口总数的7%以上,该地区就进入了老龄化社会。香港将在2034年进入“超老龄化”社会,到2069年,老年抚养比率或会增加到2:1或接近1:1。可是,我们要怎样理解超老龄化社会和它所带来的结构性问题?如果老年抚养率真的达到1:1,将会对整个社会、政府和个人生活带来怎样的影响?

简单地讲, 就是从事生产的人少了,需要供养的老年人多了,经济增长自然减缓。据政府统计处资料,2015年,有多达74%长者患有慢性疾病,政府的公共医疗和社会福利开支自然增加,而这些开支最后又由政府的收入—卖地和税收来承担。面对庞大的社会经济负担,政府为免人口问题造成结构性赤字,要不开源—加税,要不节流—减少养老开支。假如政府迟迟不愿制订全民退休保障,大部份长者又基于生活成本过高而难有什么积蓄,单靠劳动人口将无法承担上述公共开支,长者只能“活到老,做到老”。

假如政府迟迟不愿制订全民退休保障,大部份长者又基于生活成本过高而难有什么积蓄,单靠劳动人口将无法承担上述公共开支,长者只能“活到老,做到老”。(资料图片/欧嘉乐摄)

再者,大批老龄人口必然会改变目前社会的生产和消费模式;社区需要有更多安老服务(护老院舍、健康中心、情绪支援服务)、老年友好设施(电梯、扶手、安全的过路设施、防滑的通道)来满足老年人的生活需要。而要将香港打造成“老年友好城市”,政府必须投放大量的预算和人力资源,这又把问题带回到钱和劳动人口不足等结构性问题。

因此,要减缓香港步入超老龄化的速度,或确保有足够的财政收入,自然要扩阔税基、增加课税的对象;而要满足超老龄化社会衍生的需求,社会同样需要更多劳动人口从事生育和安老服务,鼓励生育和开放移民门槛都是增加劳动人口的可行方法。

大批老龄人口必然会改变目前社会的生产和消费模式;社区需要有更多安老服务、老年友好设施来满足老年人的生活需要。(资料图片/梁鹘威摄)

适应性人口政策只是杯水车薪

德国科隆大学社会学与社会心理学研究所研究员陈梦妮认为,减缓老龄化趋势的政策可以分为“干预性”和“适应性”两大类,而干预性又可以分为快速的方法—增加移民;和较慢的处理方法—通过政策鼓励生育,往往要投入大量资金、提供大量设施、假期,投资周期长,需要投入较大成本,往往需更长时间才能显现效果,“虽然效果不是很显著,但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所谓的“适应性”人口政策,就是政府顺应人口老化的趋势,调整养老金等社会福利制度,并延长退休年龄和创造更多就业机会给妇女,在现有人口结构中增加劳动人口的占比。然而,即使是人口政策,港府还是离不开“少干预”的心态,偏重于适应性的人才政策。陈梦妮形容,虽然政府有推出干预性的政策,但比起亚洲其他高收入社会,投入相当有限。

过去,政府干预性的人口政策以移民政策为主,依赖于高级人才和单程证家庭团聚—“优秀人才入境计划”、“输入内地人才计划”、“单程证”来补充劳动人口和缓解人才不足的问题。但每日150个单程证来港名额(每年54,750个名额)不但没有填满,除去2016年,近七年以来,每年余下近万多个名额。同钰莹预示,随着内地收入不断提高,经单程证来港的人将会愈来愈少。

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香港在2017年的人口增长率为0.7%,低于全球的1.2%和北美的0.8%,与东亚地区的0.7%相若,而根据政府统计处数字,2018年年中本地人口增长率为0.8%,往后不断下降,2019年年底为0.5%;2020年年底更出现0.6%的跌幅。这样看来,不论是实际的人口增长数字,还是2019年政府发布的“2027年人力资源推算”中预示2027年香港将会有17万个职位“有工无人做”,都反映出现行“少干预”的人口政策未能奏效,在严峻的人口结构问题面前,相关措施不过是“杯水车薪”。

2019年政府发布的“2027年人力资源推算”中预示2027年香港将会有17万个职位“有工无人做”。(资料图片)

公共利益和市场利益之间的矛盾

同钰莹指出,政府缺乏“主观能动性”调整人口结构的背后,一方面源于政府治理角色的转变,“过往殖民地时期,港人治理权受限,回归后‘港人治港’,政府需要时间和经验积累,以适应这一治理角色的转变。”另一方面,这与香港的自由经济体不无关系,“香港是最自由的经济体之一,政府可能觉得做什么都会影响到这种自由经济的模式。”

同钰莹所指的“影响到自由经济体”,既可以指政府对市场的“积极不干预”,又可以指向政府对鼓励生育政策的立场。“增加女性产假,那么谁来承担损失?市场虽然认为政府应该这样做,但市场要保护它的盈利,所以,没有好的政策配合,市场很难答应。”她认为,调整人口政策必然会涉及公共利益和市场利益之间的矛盾,很难去平衡,“除非政府给很多补贴,来补贴企业的损失,但当政府希望和企业一起承担成本,企业却可能不愿意了。”

以去年7月在立法会三读通过的延长法定产假四周为例,这项政策在2018年公布初期,劳资及政府三方就成本问题争持—商界不是大喊政策损害“营商环境”,就是要求政府代为埋单。即使政府愿意用公帑补贴产假薪金,但劳资双方仍然在同年11月30日的劳工顾问委员会会议上就设补贴上限产生分歧:劳方期望雇主向高薪雇员支付补贴差额;资方则认为不少国家及地区都设立补贴上限,认为做法合适,反建议政府设立自愿上班机制,容许健康状况良好的妇女自行选择是否上班,随即被劳方代表、工联会邓家彪质疑:“如果咁做,咪打烂咗政策原意?”

上文节录自第265期《香港01》周报(2021年5月17日)《“少干预”人口政策 “少子化”后患无穷》。如欲阅读全文请按此试阅周报电子刊,浏览更多深度报道。

265期《香港01》周报精选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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