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语 = 集体创作 “词源”钟树根:读错一个字都会有人搞你
有灯便有人,有人就有新的语言。语言是有生命的,会消亡也会生长,老学究或会对变幻莫测的潮语深感无奈,但潮语却是不可抵挡的集体创作。潮语有千千万,但产生的方式,归根到究柢就只有那么几种。有些从外地引进,有些引用自热极一时或经典的电影、动漫,有的可能最初来自某些圈子,如打机术语。研究潮语的来源与创作,能看到背后代表的文化和思考模式,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摄影:网上图片、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潮语公式一:网络(文:库斯克)
因工作关系,笔者每天都会接触到中学生的潮语。简单来说,潮语就是当下青少年用来表达意念但有别于主流用语的词汇。为什么是青少年?因为如果连青少年以外也用的,其实已经不“潮”了。
青少年有属于他们的潮语,这其实是青少年次文化的一部分。他们有自己的沟通方式、兴趣以及喜爱的娱乐产品,这些东西构成了他们圈子内的次文化,一般来说,他们的次文化是要把外来者(如家长、老师、长辈)排拒在外的。潮语的功能主要有二,一是建立圈子内的认同感,例如网民在讨论区上的特别用语;二是用来避开社会规范的委婉语,例如把粤语粗口用字以谐音读写。
潮语并不是网络世代独有的产物,其实在互联网出现之前,不同的世代也有自己的潮语,例如在1980和1990年代,不少潮语其实是源自江湖社团或风月场所,例如“扑嘢”;也有一些引用自电视剧集,例如周星驰首创的“你讲嘢呀?”;亦有源自电子游戏文化的,例如“屈机”、“跟机”。在网络出现之前,潮语的传播速度比较慢,变化也比较小。一般来说,潮语的传播模式,就是在青少年社群口耳相传,例如有出入游戏机中心的人,便会明白什么是“屈机”和“跟机”。另外也有因为大众媒体—印象中港漫和青年杂志《YES!》的传播效果十分强大。
网络潮语的“词源”
1990年代后期到千禧年前后,网络时代到来,大大小小的讨论区和社交网络的前身(如HKFlash和Xanga),及后来各大社交媒体,成了新的孕育和传播潮语的平台。在网上兴起的潮语,大致来自这些地方:
1. 一些是无意中发明的(例如打错字),例子有“你有压力我有压力”,源自第一代瘟疫短片案例“巴士阿叔”;“食好西”,源自歌手吴业坤把“食好东西”写成“食好西”,网民疯传下便成了潮语;
2. 有人特意创作,例如“左胶”(形容一些言行常引来非议的左翼人士)、“支爆”(形容中国经济泡沫爆破,“支”字最近似乎十分敏感);
3. 因为系统设计的元素使然,例如高登的过滤系统会把粗言自动转换成其他字,于是产生了“向左走向右走”、“Hi Auntie”等高登潮语。高登CEO林祖舜曾说,这系统本来是设计给广告客户看的,令他们不会被粗口吓怕;
4. 从电视、电影、动漫等流行文化内容转化,这在YouTube流行和截图十分方便的网上世界尤其盛行,例如“这些机会不是我的”、“野生捕获”、“呢度冇人识你”、“你大我呀”;
5. 从外地传入的潮语,例如“毒男”、“LOL”、“XX控”、“中女”等。
生命周期极短 仲讲“O嘴”和“十卜”?
潮语的出现和流行愈来愈快,生命周期似乎也随之缩短。在Google上搜寻“潮语”,会找到不同年份流行过的一些潮语,一些几年前流行过的潮语现在已经很少人用,例如“O嘴”(吃惊)、“潮童”(扮潮但有反效果的人)、“十卜”(Support的音译)。潮语的“生命力”(即是流行及存活的能力)有多强,取决于它是否能够用来表达一些人们经常要表达的意思,例如粗言的谐音。
决定潮语生命力的另一个因素,是潮语本身有没有被“用烂”,一些潮语被某些团体、网媒及主流媒体用得多,便失去了它们的次文化意义。有时候,潮语变成了主流,连政府和媒体也用、50岁大叔也讲的时候,便不再潮了,然后被相近意思的新潮语取代,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粗言谐音的潮语的生命周期比较长,因为政府和媒体不会用,那变得不潮的机会也就小了。
库斯克Blogger、评论人、教师,著有《通识我主场》一书,文章见于纸媒及网媒。
潮语公式二:政治人物 钟树根:是戏仿也是政治斗争
在这娱乐至死的网络年代,普通人的举动也有可能放在众人眼帘下审视,何况公众人物?说到由政治人物的言语变成潮语,不能不想起前立法会议员钟树根。记者找到他时,他正准备离港出差数天,于是只好电话访问,未能当面领略他的风采。1993年加入民建联的钟树根,四年前首次晋身立法会,他在议会上的发言,尤其是错用成语,常被不客气的网民拿来开玩笑,成为传播甚广的潮语。“明张目胆”、“鸡毛鸭蒜”、“悔辱”、“食碗底、反碗面”等出自他口中的词,相信大家都有听过,而网民亦为他起了花名为“Tree Gun”。
4年后,钟树根无法连任立法会议席,是继去年区议会败选后第二次受挫。重提昔日在议会上被拿来嘲讽的用语,钟树根叹一口气说:“那些过时啦,为何还要拿出来讲呢?”虽然语气带着无奈,钟树根却表示从没有觉得难受。他坦言自己说话能力一般,比其他同事较多失言,但问题不大,只是人们故意炒作。由于自问没有其他方面可以被攻击,他大发感叹:“有些人要搞你,你读错哪个字都会搞你,这是政治斗争。”
但正所谓“食得咸鱼抵得渴”,不论是说错话被人恶搞,或被改花名,钟树根如今已一笑置之,同时不停强调:“因为不是正式用在文件上,如果有错,咪改啰。网上流传的有些是被改的,重复又重复;有些是很轻微的错,只是错了介词之类的,问题并不大。”
专访Treegun:年轻人用字不如昔日严谨
钟树根跟资讯科技渊源颇深,他自1976年起从事资讯科技工作,是香港电脑学会及香港网际互联网专业人员协会会员,多年的经验令他肯定自己对电子科技的认识。当记者尚未将问题完整问出,只是提到对网络文化的认识时,他已忍不住接话:“不是的,不是的,以前为方便,出现了很多简写的新词新语,没有问题的,因为那些电脑语言不是正式的语言。但来到现实社会,你不能期待所有人都明白这些电脑用语,如果这样做,你会闯祸的!”
他又指自己那代人对待言语比较严谨,不会乱用字词,再以自己的意思作演绎,糟蹋语言文化。树根愈说愈起劲,指语言作为沟通的桥梁,要互相认同其意义,不能单方面理解和诠释,但他认为现代人太自我中心,又举例说:“你不能讲粗口但话自己很文雅,这样会产生误会甚至冲突。如果这么随意,这个社会便不是社会了。年轻人如果随意去做,最后也会被社会遗弃。”在去年港大学生包围校委会会议事件中,身为港大校董的树根曾斥责爆粗口的学生:“讲粗口问候人哋,分分钟会畀人告普通袭击。”
Hashtag都识打 投年轻人所好冀打破隔膜
担任立法会议员时,钟树根的Facebook专页有助理帮忙打理,现在则要自己亲力亲为,但分享的内容依然尝试贴近潮流,不仅大量使用社交网络时兴的hashtag,也不时用上“食花生”、“食好西”等潮语。树根去外地游览见到毕加索的雕塑,会写上“#毕加索我识条铁”的hashtag;回乡下田,又写上“#料理农务”。他解释,时下用社交网络的都是年轻人,喜欢用潮语,为了打破隔膜,只能投其所好,又强调用潮语只为沟通。当记者问会否以此为自己建立形象时,他大笑道:“你谂多咗啦!”他直言自己的知名度不靠这样而来,只是网络作为一种工具,在政治上的角色愈来愈重,增加趣味来吸引人留意政治也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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