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政变.博评】核心价值消亡 神权政治复辟?
尽管经历了90多年的西化工程,土耳其的文明定位依然模棱两可。世俗主义者拥抱西方,却仍被欧盟拒诸门外,证明西方仍视土耳其为外部文明;其他伊斯兰国度则视土耳其为西化的穆斯林国家,认为土耳其与她们不可同日而语。此议题的重要性,在于土耳其在历史上正处于文明转型的交叉点;而埃尔多安的伊斯兰化倾向,就是利用国民对自身文明身分的茫然,拉拢群众以巩固政权。
文:孙超群、尹子轩(香港国际关系研究学会)
7月16日,土耳其军方发动20年来第一次军事政变,以捍卫世俗主义自居的军人,意图推翻日益伊斯兰化的埃尔多安政府。然而,最终政变却以失败告终。此一军事政变背后的启示,是世俗势力与宗教势力之间的角力升温,甚至去到诉诸武力的程度,而土耳其的“核心价值”似乎正逐渐被蚕食。
较早前,土耳其议会议长卡拉曼(İsmail Kahraman)公开支持在宗教原则上制定新宪法,亦指明新宪法文本不应包含世俗主义的措辞,言论引起哗然,大众对此口诛笔伐。
引来民间的反弹,皆因现任总统埃尔多安(Recep Tayyip Erdoğan)上台以来的伊斯兰化(Islamization)倾向,令人担心土耳其走回昔日奥斯曼帝国之路,抹去自立国以来奉行的世俗主义,变成另一个类似伊朗和沙地阿拉伯等神权政治及政教合一的国家。
西化的穆斯林国家 文明定位模糊
尽管经历了90多年的西化工程,土耳其的文明定位依然模棱两可。世俗主义者拥抱西方,却仍被欧盟拒诸门外,证明西方仍视土耳其为外部文明;其他伊斯兰国度则视土耳其为西化的穆斯林国家,认为土耳其与她们不可同日而语。此议题的重要性,在于土耳其在历史上正处于文明转型的交叉点;而埃尔多安的伊斯兰化倾向,就是利用国民对自身文明身分的茫然,拉拢群众以巩固政权。
土耳其的模糊文明定位,亦影响了其在国际舞台上的角色。土国为奉行世俗主义的穆斯林国家,在冷战时期加入北约,成为北约在中东对抗苏联的桥头堡。这种与西方亲密的关系持续至今,例如土耳其向美国借出南部城市吉尔利克和迪亚巴克尔的军事基地,以协助打击极端伊斯兰势力。
由国父确立 世俗主义植根宪法
土耳其世俗化的渊源可追溯至1839年,时任苏丹阿卜杜拉.迈吉德一世的坦志麦特现代化改革(Tanzimat)。然而一切要等到土耳其正式立国后,世俗主义才正式擡头。
自1920年代开始,土耳其国父凯末尔(Mustafa Kemal Atatürk)奉行世俗主义(或称凯末尔主义),他意识到若要将土国现代化,必先要抹掉伊斯兰宗教势力在政治上的影响力。他拥抱西方的文明制度及其船坚炮利,例如废除哈里发制度、规定土耳其文要用罗马文字书写而非阿拉伯文字等。根据土耳其宪法第二条,土耳其是一个民主且世俗的国家,采纳三权分立,实行议会民主,以及赋予人民不可侵犯的人身自由等。在宗教事务上,土耳其宗教事务局(Diyanet)加强了国家对宗教事务的控制权。
宗教与公共事务不相往来,成为了土耳其的社会规范。稍有偏差,司法制度与军人都能拨乱反正。例如在 1990 年代,军人推翻亲伊斯兰教的政府;而司法机关亦以“反世俗主义核心价值”为由,先后取缔主张政教合一的福利党(Welfare Party)及美德党(Virtue Party)。
往日宗教与公共事务不相往来 今天埃尔多安逐步打破
然而,在 2003 年埃尔多安上台后,宗教及世俗之间的角力愈见鲜明。埃尔多安通过不少带有教条主义的法案。最具争议的法案莫过于 2013 年的“禁酒令”,内容包括禁止商家在晚上 10 点至早上 6 点售卖酒水,以及在清真寺和教学中心 100 米范围内售卖酒水;议会亦通过法案禁止大学设立男女混合宿舍。这些举动,被大众认为社会已渐渐沾上伊斯兰的保守风气。
当大众一致认定埃尔多安的伊斯兰化倾向,意图推翻凯末尔立国以来的世俗主义立场,有些问题值得我们思考:究竟这一切伊斯兰化现象是具有排他性,抑或是宗教自由的表现?下一篇将会探讨此问题,以及土耳其世俗社会的未来。
【编按:本文作者为国际关系研究学会助理研究员孙超群及该会国际关系研究季刊副总编尹子轩。】
(本文纯属作者意见,不代表香港01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