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观点】“贼王”叶继欢之死 让港人流下时代的眼泪
“一代贼王”叶继欢在周三(4月19日)凌晨于玛丽医院病逝,终年55岁。上世纪80、90年代,悍匪叶继欢犯下多宗持械行劫,其罪行令人发指,最终他被重判入狱41年。然而,叶继欢的死讯未有大快人心,反而对于那个子弹横飞、械劫猖獗的年代,有一种莫名奇妙的唏嘘感,这背后是一种甚么样的情感?
当年的“头号通缉犯”所做的每宗大案都是铁铮铮的事实,只是随着年月逝去,他在不少人心中再不是那位穷凶极恶的悍匪。在此需要说明的是,社会大众并非对叶继欢的遭遇表示同情或怜悯,但为何得闻他的死讯后,心中泛起一种异样的复杂情感?这也许是因为他的死,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昔日掠劫一千万 今连上车都不够
公众对叶继欢之死的复杂感受,除了是出于对这段贼王传奇的慨叹。不少人觉得,他所代表的80、90年代,已一去难返。在1991年,叶继欢与党羽连环抢劫观塘物华街5间珠宝金行,掠走总值约1000万元的金饰,当年一个太古城的单位才大约100万元;但今天的1000万元,可能还不够买一个400呎的上车新盘。这里不是要鼓吹犯法行为,但在扭曲到连“打劫都买唔起楼”的今日香港,叶继欢之死更显对香港社会的讽刺。
而且,再大的恩怨,往往会被时间冲淡。叶继欢在1991年犯下最后一宗械劫案,至今已是26年前的“陈年旧事”。若非传媒报导,不少市民,特别是年轻的一代,未必能即时记起他曾身穿黑衣、牛仔裤、头套蒙面,手持AK47自动步枪在街头与警察驳火,将街头变成战场的疯狂场面。
在大众的认知中,贼王早已成为锒铛入狱、落泊潦倒的中年汉子,每次回归公众视线,皆只因他的健康又出问题,要由荷枪实弹的警员押解出入医院,身穿囚衣、头发稀疏,更因为多年前和警方驳火中枪而半身不遂,需以轮椅代步,昔日的贼王霸气,早已荡然无存。他当年纵犯下了滔天罪行,终究已受到法律制裁,如今更殁于羁留病房,与其说市民对他心存怨怼,不如说是对于一个人因行差踏错,落得如此下场而摇头叹息。
电影美化“贼王” 悍匪亦是常人
至于对年轻一辈而言,“叶继欢”这三个字,或许更像是一个银幕上的传奇人物。90年代警匪片盛行,他的事迹无疑是绝佳的电影题材,“90后”对他的认知,很大程度上由此而来。例如1996年的电影《悍匪》,以及2010年、《最.危险人物》皆取材自叶的故事;2003年,香港电台与警务处将他的被捕过程改编为剧集《执法群英》之〈千钧一发〉;甚至海外媒体也注意到他的事迹,2010年美国犯罪刑缉频道(Crime & Investigation Network)制作了《Hong Kong's King Of Thieves》记录片;而在上星期第36届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典礼中荣获最佳最佳电影、最佳男主角等五项大奖的《树大招风》,片中主角“叶国欢”正是以叶继欢作为原型。
电影往往改变观众对一个罪犯的印象,即或没有将他美化、神化,至少将他们还原成一个活生生、有感情、有思想的人,就如戏剧大师钟景辉在昔日亚视台庆的一段台词──“每一个贼的背后,都有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
我不是说我做坏事情系啱,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目标,好多事情都系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况且我亦已得到应得的惩罚。
若市民只从报章或电视中读到叶继欢的作案过程,一般只会关心他会被如何惩治,使社会回归安宁,评价总离不开“罪有应得”、“罪无可恕”。然而,电影往往涉及对一个人内心的剖析,才可堪玩味,而事实上,叶继欢也非只有十恶不赦的一面。他在狱中受基督教感化,2004年受洗,基督教刊物《天使心》在2010刊登了他的亲笔信,当中言及:“以前就觉得金钱很重要,因为可以改善家人的生活,不用被别人看不起,我系攞命搏返嚟㗎,有边个人唔钟意钱呀…我不是说我做坏事情系啱,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目标,好多事情都系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况且我亦已得到应得的惩罚。”
那个回不去的老香港 就让一切随风
由此看来,多年来媒体拉近了贼王与社会的距离,他再非一个触不可及的穷凶极恶之徒,而是一个有血有肉,但因为阴差阳错误入歧途的草根阶层,纵难以认同他成为“贼王”的理由,但开始明白他是因为生活逼人,才走上歪路,赔上一生自由。
所谓的香港“三大贼王”,张子强已在内地伏法、叶继欢已经作古,还有正在服刑的季炳雄尚要在狱中待上十多年,释放之时已近古稀之年。随著警队装备改善、保安科技的进步,贼匪横行的年代一去不返,这固然是香港社会的福气,但是,很多人印象中那个“美好的”80、90年代亦已经回不去,只能如《树大招风》的插曲一样──“就让一切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