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多声道|中医参与抗疫 摒弃医学霸权
在全民抗疫的大方向中,提出医疗霸权的问题,本身就有极大“政治不正确”风险,但正因这是大众关注的议题,才更需要提出。
其实已有不少专家、同道都提出过中医抗疫。其中教育大学社会学教授赵永佳等指出“中医参与的空间却比当年(2003年沙士)还不如”(注1),前医管局总裁黄谭智媛批评西医对中医仍有不少误解,港府官员的政务官思维难有变通(注2)。诉求一直都在,但无论是政府或其委任的专家们都对这些诉求从未回应,置若罔闻,背后深层次原因似乎并未被揭示出来。
来稿作者:陈文瀚
中医抗疫的基本原理
中医和西医有著本质上不同,而其不同观点才是价值所在。就以抗疫为例,中医从来不只求杀死病原体,更重视改善身体机能,万一虚弱者受感染,自古也有“扶正驱邪”,治疗“虚人外感”的方法;另中医治疗外感,正气充足下必重视“邪有出路”,不会贸然退热降温,相信不少人都试过一身汗或排便后感冒症状大为减退(当然药厂没有动机做这类研究),然后西医会说民间智慧很不科学;还有,中医治疗传染病,对季节环境等因素尤为注重,不会寄望特效药和通用方。人体就像堡垒,对付入侵者的原则基本一致,作一些演习当然有用,但若果本身已有内部问题,又或者高度忙碌,而敌人又是普遍而多变,那演习就不是最好的选择了。中医更倾向内部强大而有实战经验的保安系统,多于不断进行过多的演习。
中医看似原始,但以简驭繁未必无用。我们“追女仔”毋须考虑如何增加对方多巴胺、内啡肽;也不会只因为曼城数据分析占优,就断言利物浦一定踢不过;也不必专家硬把老鼠在人工低温下感染病毒量高,来告知我们冬天要多穿衣服。中医重视比类和依从大自然的规则,不会只从单一细微角度出发,尤其是在多因复杂事情上。
中医抗疫的临床实证
当然,有理论也要看临床实际功效。2020年武汉市中医医院治疗新冠重症病人,发现中药早期干预能明显减低重症患者的死亡率,由52.9%减至18.2%(注3);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的一项多中心回顾性研究发现,加用中药比起单用西药能让重症新冠患者转危殆的机会率,由24.37%减到3.68%(注4);对方舱医院轻型和普通型患者,单纯用中成药及协定方,比起抗病毒药也能更有效防止病情加重,转重症率减低2-6倍(注5);就是台湾地区,亦有用中药治疗新冠重症的研究和及正面结果(注6)。
以上的临床证据,西医专家必然认为中国论文科学性低,不值一看。然而,难道西医又真的很科学?西医所谓科学,其实就是在单一干预、单一指标下的评价方式,但现实却不完全一致。譬如说疫苗有效性不似预期,由打2针,到第3针、第4针;由7成接种率达至群体免疫,然后是8成、9 成,甚至超100%都不能;由防感染、防传播变成防死亡、防重症。注射疫苗能否减低病毒量及传染力(注7)、瑞德西韦是否有效(注8、9)(世卫不建议但香港仍在用),西医的“科学”研究都有不同结论。当大部份人被强制接受西医防治,真实对照自然不复存在。西医现时的运作模式,就是靠药厂精心设计的研究获得或然率,若患者用了没效,只能说是概率下的不幸。在现实中接受了天价检查、药物和手术后无效的个案,亦非少见。
那为甚么西医和中医同样的“不科学”时,香港政府却仍是只采用西医作为抗疫手段?就算确诊人数每天急升,年长患者餐风露宿、私家医生拒绝协助(注10)、专家只建议服没有临床实证的必理痛(却又双重标准胡乱评价中药)(注11)的情况下,政府及食卫局仍对中医不屑一顾,投闲置散?
医学霸权与香港医疗制度
西医专家经常提出疫情令“医疗体系崩溃”,但我们应先问问,为何香港医疗体系这么脆弱?香港大学社会学荣休教授周永新指出,疫情显露“私家收费高”、“公私营医疗体系分割”、“只重治疗不重预防”的弊病(注12)。理工大学医疗及社会科学院前副院长佘云楚教授亦指出(政府医疗机构)决策者长期由医生占据,“都是读同一本书,不会听其他声音”;对其他医疗专职的打压行为,剥夺病人选择,亦为社会带来沉重隐性成本,使医疗资源过度集中于医院服务; 医药分家等一些理应惠及社会大众的改革措施,也因为医学界反对而告吹。西医之所以能够成为一门专业,“背后因为他能掌握到权力。”(注13)此段访问内容,其实已道破当下香港医疗制度问题。
佘云楚教授等人的《医学霸权与香港医疗制度》一书,更深入剖析了医学霸权形成的来龙去脉。“港英政府长期奉行所谓的不干预政策……放任地让既得利益集团为所欲为地寻找或制造利润的机会……不少港人更因为对祖国制度的不信任,而更加支持维护本港的专业制度和文化……(西医)利用了港人对政府的不信任而企图巩固医学界的既得利益。”“香港医学界……在利用人民的恐惧情绪时……以维护医学界利益为依归”,“制造持续人手不足的情况,令医疗通胀问题不断恶化”。书中更直言西医对抗疗法“令挑战资本主义制度的可能性减至最低”。
至于具体操作,西医透过“统属”、“限制”、“排拒”、“吸纳”手段来巩固自己的医疗霸权。譬如说政府及医管局常用手段,就是透过委任全盘拥抱西医的中医做中医专家顾问,用以推动其对西医友善的中医政策。香港及医管局现时所谓的“中西医协作模式”,其本质是西医放弃或不想要的病人、病种才丢给中医;至于其他病人,中医连碰都不要想。另一个例子是政策出台前提过会加入中医服务的地区康健中心,却成了“白色巨塔”延续、“退休资深医生俱乐部”(注14),顶多让中医贴贴天灸保健。西医让中医陷入了“要先提出证据才可开展中医服务,但没有普及中医服务却难以提出证据”的死循环。G6PD缺乏症(蚕豆症)、肝肾功能差不能服中药、高血压或癌症不能针灸等西医魔咒,比比例是。
或许普罗大众不必深究中西医资源经费分配、医疗数据取阅权限、媒体及广告话语权等高深问题,仅是在疫情期间每次探讨水渠设计或通风设备问题时,微生物学教授都被委以重任,就能感受到香港的西医霸权并非无中生有。
改革医疗制度才是治本之法
从高接种率的英国及日本最近新冠单日死亡人数再创新高(注15、16)可知,就算接种声称中和抗体最高的mRNA疫苗,其实也不能遏止疫情(当然也可以像英国采取躺平态度);反观新加坡的死亡数字偏低(注17),按今年1月下旬数据,就算是未完成接种疫苗的民众,每年每10万名人口中只约26人死亡(注18,已反映omicron的高传染性及不打疫苗人士健康壮况较差,而香港2020年死于肺炎及心脏病的相关数字分别是每10万人125.2及87.7人(注19))。而且,新加坡自去年5月“与病毒共存”后,20岁以下患者(包括无接种疫苗者)更是零死亡。可见,接种疫苗绝非对抗疫情的唯一手段,实情是香港的医疗体系有强化及进步的空间和必要。正如有学者提出,“如果香港政府未能加强自身的医疗系统防御能力,变种病毒再出现时,手足无措的戏码只会再次上演。”(注20)
更甚者,新冠疫情其实绝非“感染死亡率”这么简单。2020年在新冠疫情不严重下,香港总体粗死亡率竟然也飙升到6.8(每千人)(注21),长者的粗死亡率更为明显(注22),2021年的可以预料会再创新高(中国内地2021的粗死亡率也大幅上升至每千人7.18)(注23、24)。这些新增的死亡数字,以及各种防疫措施下所导致的儿童免疫力下降(注25)(对不同病原体无法只靠疫苗解决)、儿童身心发展、抑郁症、癌症、近视、肥胖、心脑血管等健康问题,都不是呼吸科及微生物专家需要关心的事,却同样加剧医疗负担,同样关乎人命。因此,整个医疗系统需要作出大幅度改革和提升,尤其是中医的参与,这样才是真正的“反客为主”,“建立韧性”。乐见最近立法会通过《基层医疗十年计划》议案,但内容只是方向性建议,并无具体建议和数字,相信食卫局最后必然又含糊带过,避重就轻。虽然香港政府经常强调创新,但医疗体系改革却难有寸进。
因此,笔者大胆提出以下建议︰第一,政府应在各个抗疫委员会中加入中医代表(非被统属)以及社会学者;第二,食卫局及医管局高层身体力行采用中医方法防治新冠;第三,马上推出中医医疗券(每年每名市民$500,长者$1000),并强制所有市民若有感冒症状无论确诊新冠与否,必须求诊中医(除非获中医师证明不适合接受中医诊治),以减低转成重症及死亡的机会;第四,取消所有公立医院病人接受中医诊治的行政障碍,包括非轻症新冠病人,让住院病人能轻松自由选择任何医疗服务;第五,马上加快拖延已久的中西病历互通,开放资讯查阅权;第六,长远将中医正式统入独立于西医体系外的公营医疗服务,对中医拨款至少要占医疗开支10%(现在是1%不到)。这样中医才能稍为公平地和西医竞争。
当然香港中医界亦需要自强,不能一味搞世界性中医论坛或无临床意义的研究,又或把资源用于制造学历泛滥。如果中医不能建基于庞大的基层临床实效,不能建立具说服力的人才及疗效评价机制,也只会落得如中国男足或中国武术的下场,西医霸权也只得永续。
香港应何去何从
由于内地幅员辽阔,人口气候跨度大,并奉行中西医结合路线,基层传统中医的普及程度反而不及香港,较难彰显中医的实际功效。反观香港拥有庞大的基层中医团队,较统一的电子病历系统,正正能够弥补国家在这方面的不足。事实上,国家也不可能永远关闭国门,香港在追求动态清零的同时,未尝不可借今次危机,为国家提供最新中西医协作治疗的临床数据作参考。既然民主制度不是只有一种,审美角度不应该只有西方一套,为何医学制度要完全由西方思维来定义?
近几年来香港人实在活得太苦,由左右逢源变成左右为难,由投诉不封关到投诉封得太严,由怀疑安心出行盗取私隐到认为政府追踪能力太废…亦不知从何时开始,香港变成了只能依赖国家、坐食山崩的“二世祖”,只懂高叫廉价爱国口号。香港人应该觉悟,在国家利益的大前提下,利用香港的特有地位向国际推广中国价值,才是香港唯一出路。《医学霸权与香港医疗制度》所属的“香港经验丛书”序中提到“香港社会内部始终存在着不易化解的深层次矛盾……重新找回香港社会对自身前途和命运的信念与信心,并主动对接国家发展战略……是摆在香港社会各界面前的严峻课题”正是此意。
必须强调本文并非针对个别人士,亦无意抹杀医护人员在抗疫期间付出的巨大努力,但香港确实存在著医学霸权这巨大意识形态,有必要对此作出反思。衷心希望政府专家及决策者们,充份考虑以上建议,也让一些因医学理由无法承受西医西药的市民,能有多一个选择及多一重保障。祝愿中医西医能在这关键时期,一同齐心抗疫,让香港尽早走出难关。
作者陈文瀚是注册中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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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https://bit.ly/34hag23
注2︰https://bit.ly/36jCCcH
注3 ︰https://lib.cqvip.com/Qikan/Article/Detail?id=7105053767
注4 ︰https://xb.bucm.edu.cn/CN/abstract/abstract11453.shtml
注5︰https://bit.ly/3GZSKNh
注6︰https://www.nricm.edu.tw/p/404-1000-6387.php?Lang=zh-tw
注7︰https://www.thelancet.com/journals/laninf/article/PIIS1473-3099(21)00648-4/fulltext
注8︰https://bit.ly/3LAZkNw
注9︰https://www.cochranelibrary.com/cdsr/doi/10.1002/14651858.CD014962/full/zh-hant
注10︰https://bit.ly/34QygJF
注11︰https://bit.ly/33AvnvS
注12︰https://hkcs.org/sites/default/files/files/csvoice/csvoice-2020-summer-p18.pdf
注13︰https://bit.ly/3uYEp0V
注14︰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27496
注15︰https://news.rthk.hk/rthk/ch/component/k2/1629477-20220119.htm
注16︰https://www.wenweipo.com/a/202202/17/AP620d9439e4b036dce993b8b3.html
注17︰https://bit.ly/3IfDXiL
注18︰https://www.moh.gov.sg/covid-19/statistics
注19︰https://www.chp.gov.hk/tc/statistics/data/10/27/117.html
注20︰https://bit.ly/3LG3MKQ
注21︰https://www.censtatd.gov.hk/tc/web_table.html?id=3
注22︰https://www.news.gov.hk/chi/2021/01/20210131/20210131_114540_458.html
注23︰https://news.cctv.com/2022/01/17/ARTIurqSgQPHzFJLQhdEuPog220117.shtml
注24︰http://www.stats.gov.cn/tjsj/ndsj/2021/indexch.htm
注25︰https://bit.ly/3JOGVv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