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第二次政党轮替 突尼西亚是否阿拉伯之春的特例?
北非国家突尼西亚周日(15日)举行的总统选举中,两名政治门外汉——法律教授萨伊德(Kaïs Saïed)和身陷牢狱之灾传媒大亨卡鲁伊(Nabil Karoui)——从26名候选人中突围而出,跻身下月举行的次轮选举。相较利比亚、叙利亚、巴林和也门等地,突尼西亚作为阿拉伯之春的发源地,其民主化过程尚算来得平稳,避免在政权更迭时兵戎相见。但突尼西亚虽为第四波民主化浪潮后唯一能保有成果的国家,革命是否对兑了推翻本阿里(Zine El Abidine Ben Ali)的期许?其茉莉花革命又有什么与别不同之处?
解决不了社会问题 却解决了该问责的人
2010年12月,小贩布瓦吉吉(Mohamed Bouazizi)为抗议摆摊时遭受城管滥用职权,投诉无门后在首都突尼斯一座政府大楼外引火自焚,点起当地人长年累月对独裁政权的民怨,继而推翻本阿里23年的统治。及后,示威浪潮在中东及北非遍地开花,席卷埃及、利比亚、叙利亚、巴林、也门等多个国家,但多国在运动过后不是陷入内战,就是重回铁腕统治的道路上,唯独突尼西亚仍能按着民主的游戏规则,和平地更替政权。
有别于埃及穆斯林兄弟会和塞西(Abdel Fattah el-Sisi)的斗争故事,迄今突尼西亚仍处于民主化的过渡时期,主因之一是当权者愿意与反对派分享政治权力。首先,当民众在2011年把本阿里赶下台后,后续的继任人不但特赦了数千名前朝的政治犯,更没有试图将宪政民主联盟(Rassemblement Constitutionnel Démocratique)的成员排除在新政权之外。“大和解”无疑令不少支持革命的民众感到担忧,但同时使该国免疫于像在利比亚爆发的报复性暴力。
然而,本阿里的离开并未随即冷却民众情绪,时间直至法院宣判流亡海外的前总统多项控罪后半年,社会才渐见稳定,迎来革命后首次选举。2011年10月,革命前被视为非法组织的伊斯兰复兴运动党(Ennahda)赢得41%选票,摇身一变成为议会第一大党,正式主导政治风向,但更重要的看点是复兴运动党如何在执政时期面对民众的反扑。
2013年,突尼西亚乍现过渡时期的危险时刻,复兴运动党不但就国家安全议题与反对派闹得火热,也未能在伊斯兰化和世俗化中找到平衡,使议会运作陷入胶着。此时,该国的主要工会、资方代表、大律师协会、人权联盟(LTDH)等民间组织发起全国对话,促使双方妥协。虽然谈判曾数次接近破裂,但最终亦能达成解决方案——复兴运动党同意放弃权力,并在国会通过新宪法,为未来的全国选举奠定和平过渡的基础。更重要的是,当选举结果一面倒支持强人领袖埃塞卜西(Beji Caid Essebs)所领导的“突尼斯呼声”(Nidaa Tounes),复兴运动党亦甘愿信守承诺,退位让贤。
时至今日,突尼西亚将踏入第二次政党轮替,局势渐见稳定,但这又是否足够判定该国是连绵乱局中唯一的成功例子?回顾茉莉花革命的肇因,其实难以用单一成因理解,反而人民自发走上街头,诉求各异,当中包括通货膨胀、政治菁英贪腐、言论自由、失业率飞升等等,都加深了民众对政府的不满,最终推翻政权。
尽管革命后历届政府都尝试扭转经济劣势,惟现况却与革命前差别不大。例如,突尼西亚的国债水平已达到国内生产总值70%、通胀率上升至6.7%,官方失业率仍处于15.5%(部分内陆地区更高达三成),皆影响了民众对“民主”的信心。据2018年Afrobarometer的调查发现,只有46%突尼西亚受访者认为民主是最好的政府形式,远低于2013年的70%;更明显的是,在刚过去的首轮选举中,投票率只得45%,亦远低于该国2014年首次民主选举的64%。
此次换届选举之际,本阿里周四(9月19日)于沙特阿拉伯病逝,时间上可谓历史之巧合。茉莉花革命无疑解决了该问责的人,但怎样看也未解决社会及经济问题。这场革命值得与否,最终亦只有当地人才懂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