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政府停摆 英国脱欧闹僵 世界再思民主

撰文: 评论编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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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政府自2018年12月22日起停摆,打破之前的最长纪录;英国距离脱欧生效两个月多,国会仍未通过议案。两个民主国家的例子,在向世界说明什么?

一概而论美、英面对的政治危机,纵或会失之粗疏,但两国的确不无共通之处:陷入政治僵局。

先说美国。总统特朗普的立场排外,坚持要在南部接壤墨西哥的边境筑建围墙,阻止中南美洲移民入境。惟去年11月的国会中期选举后,民主党人在众议院占过半数议席,掌握政府拨款的生死大权。特朗普和众议院议长佩洛西(Nancy Pelosi)宁让联邦政府停摆,均不退让。

美国总统特朗普1月19日提出结束政府停摆的新方案,遭到众议院议长佩洛西拒绝,他随后狠批对方只顾2020年大选。(美联社)

僵局是常态 妥协是必须

回看历史,可知政府停摆可谓美国常态。已故大法官斯卡利亚(Antonin Scalia)甚至曾言,政治僵局是设计的一部分。他引述开国元老咸美顿(Alexander Hamilton),指出总统和国会互相制衡权力,就是为免任何一方坐大。过往停摆三数星期后,往往有一方甚至双方愿意谈判及妥协,以免无限持续下去,得失民意。而今次停摆之所以历时最长,正因为总统特朗普和民主党议员各不相让。

“妥协是困难的,但治理一个民主国家,却不可能不妥协。”美国政治学家、宾夕法尼亚大学校长Amy Gutmann在合撰的《妥协的精神》(The Spirit of Compromise)中,开首第一句已道出妥协在政治中是必要的。若然如此,政客为什么坚拒妥协,甚至赔上政府运作?

“为什么在民主中,妥协既是必要,但又如此困难?抗拒妥协的原因,往往在民主过程的重要一环:竞逐选举。”套用在当前的美国处境:特朗普要维持他的选民基础,就必须在移民问题上展示强硬姿态,换取右翼选民继续支持他;佩洛西若向特朗普妥协,亦会被视为对中期选举支持者的叛逆。

可见,民主僵局是表征,政治不妥协和选民对立是成因。而民意之所以分歧甚大,涉及更多因素。其一是制度,1968年以降美国两党恒常采用初选机制,而在初选投票的往往是政治活跃、立场偏激的选民,以2016年共和党初选为例,杰布布什、卡西奇(John Kasich)等“平凡”参选人都得票甚少,特朗普那样剑走偏锋的却脱颖而出。政治学者Ian Shapiro曾指出,美国整体选民原本没有那么两极,是初选等制度反而令政客走向偏激。原因之二,亦是更重要的,在于互联网形成同温层,民众只挑合乎自己观点的资料来阅读。心理机制上,当我们以为其他人的意见与己相同,信念更形巩固,甚至令偏见加深,社会因而陷入本不必要的对立。若然要令美国的民主“再次强大起来”,这些不利民主政治运作的病因,社会必须反思。

英国奉行西敏制,首相及其内阁主导国会,行政及立法密不可分。(美联社)

偶然与必然 编织英国政治僵局

美国的三权分立设计,是令行政、立法、司法互相制衡;英国的西敏寺制,则是鼓励权力竞逐。英国下议院的多数党除了主导国会,党领导层亦会组成政府内阁,首相原则上总在国会得到足够支持。然而,执政党的后排议员(非内阁议员)随时可以蕴酿逼宫,将表现不滞的首相拉下马;在野政党亦能够发动不信任动议。这两层的权力争逐机制,令首相及其内阁必须时刻警醒,并向民意负责。

设计不同,出现的政治僵局亦不同。美国面对的是总统与国会对峙,英国则是政府不够票的困境。英国离开欧盟的生效日期逐渐逼近,首相特雷莎·梅上周二(1月15日)在下议院提交脱欧议案,却以230票之差大败而回,写下1918年普选国会以来的最大记录。

英国困局的部分成因属偶然的,例如发起公投的前首相卡梅伦应未料及公投支持脱欧、特雷莎·梅亦以为提早大选不会流失议席,几个因素夹击下令政府在国会的政治实力不足,陷于挨打状态。但亦有部分因素属必然的,正如“01观点”早前指出,(1)在经济全球化之下,必然要面对主权、政治诉求与经济融合三者不可兼得的困局;(2)脱欧公投的环境条件及设计俱不足,令公投结果未能起指引作用。

英国首相特雷莎·梅一直未能解决保守党内部分歧,即使几经辛苦提出脱欧协议,亦遭多名党友议员倒戈。(美联社)

代议士必须克服选举逻辑

然而,困局形成,不代表英国走上绝路。与美国的情况相似,英国需要的是政治上的妥协。试想像,如果国会内的留欧派、软脱欧派及硬脱欧派三股势力能拼弃门户之见及党争,他们并非不可能寻找一个共识,并在国会通过议案。特雷莎·梅两度提案均铩羽而归,正因为下议员各持己见,没有人愿意让步。或许他们认为一旦让步将被视为示弱,难以向选民交代。

不论是美国或英国,妥协之难,给全球民主社会都上了宝贵一课。究其原因,在于政客很容易将选举逻辑,延伸到日常的政治运作之中。例如工党的国会议员不论支持留欧或脱欧,几乎清一色在议案表决时投下反对派,尽见政党之争。

原本政客当选及进入议会,要做的正是与其他党派或政见的代议士合作。分歧愈大的议案,他们愈要寻求共识。然而当前社会,除了民意相当分化之外,还充斥那种“即时反应”的政治文化,令议员生怕任何妥协都会被舆论放大及抨击,被渲染成背叛者、骑墙派等。最终,代议士起不到应有的政治妥协作用,反令社会分歧更深,僵局牢不可破。

自2016年英国公投脱欧、美国选出特朗普后,世界各地都表示要反思民主是否出了问题。来到2019年1月,两国的政治僵局完全暴露出弊病所在。与其以旁观者心态看闹剧,从政者、社会和媒体实应反思民主机制应如何设计,社会需要怎样的气氛和环境,甚至民主的本质是什么。唯有这样,民主政治之路才能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