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欧反映民主制度问题? 梁振英所忽略的政治领袖弊病

撰文: 评论编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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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国会否决首相特雷莎·梅的脱欧方案,不但英国人关心,亦为全世界关注,香港前特首梁振英更于深夜发表网上评论。他将英国的困局归咎于“有民主没有集中”,看似一语道破民主政治的弊病,实际上却忽视了更关键的问题——政治领袖不负责任。而后者,或许同是香港从政者须反思的。

梁振英在社交媒体称,自己凌晨三时起床看英国国会的脱欧议案表决,形容“这是英国和欧洲历史性的一天”。他指出“脱欧问题极为复杂,利弊参半”后笔锋一转,表示英国人民、国会或政府都不能“当家作主”,“凸显了有民主没有集中的制度性问题”。

单就英国没有人能决策这一点而言,梁振英说得没错;但能否推论出“有民主没有集中的制度性问题”,只怕言之尚早。进一步思考英国脱欧乱局的成因,其实可得出另一个结论:这凸显了的是政治领袖不负责任的问题。

英国首相特雷莎·梅的脱欧方案被下议院否决,差距多达230票,为1918年普选下议院以来最大败仗。(美联社)

脱欧的孔多塞悖论

首先,正因为脱欧议题复杂,又同时关乎人民切身利益,即使首相特雷莎·梅有权力一锤定音,都无法消弭社会分歧。带来的认受性危机以至政府诚信问题,随时令社会更陷撕裂和混乱。其实,脱欧的问题出于其复杂性,应对之道应为拆解其复杂之处,而英国政治领袖却没有负起这个责任。

第一,脱欧不只“脱欧抑或留欧”二元对立的问题,实际选择还视乎多项因素,包括未来与欧盟的合作协议、北爱尔兰与爱尔兰的边境问题等,全都会影响人民留欧或脱欧的意向。发起公投的卡梅伦政府打从一开始就将问题简化成二元对立,直接造成当前的困局:英国人在留欧、软脱欧、硬脱欧等多方面游移不定,出现孔多塞悖论(Condorcet's paradox)——没有一个选项压倒其他。

对于这点,卡梅伦会不知道吗?英国政治领袖会预视不到吗?但因为保守党在过去多年,特别是戴卓尔夫人以降,一直饱受疑欧及亲欧之争困扰,令卡梅伦欲以全国公投一劳永逸地摆平疑欧势力,提出“留欧”和“脱欧”两个选项来对决。结果,这次直接民意的展现并不足以为政府带来有意义的决策指引,这两年来英国政客各说各话,各以自己的方式诠释民意。

英国伦敦前市长约翰逊在2016年公投中,多番声称脱欧可为国家省下数以亿计金钱。(美联社)

不负责任地利用民意

再者,要举行一场直接民主公投,从政者理应给予选民足够的资讯。纵然资讯永不可能完美,但最少也要有一定的可靠程度,足以让选民作出有意义的选择,而非像前外相约翰逊为首的脱欧派那样,不但在2016年未确定脱欧后安排,更刻意避重就轻,放大脱欧的好处而不说清楚可能出现的变数。他们只为了胜出这场政治豪赌,而没有负起政治领袖应有的责任,令社会至今仍陷在留欧和脱欧的两难挣扎。

英国公投对香港看似遥远,但若视之为一种民意体现机制,它亦给予香港宝贵的一课。在土地政策、填海等重大议题上,香港政府均会咨询民意,但要咨询能起真正作用,一开始如何设定议题是至关重要的。若好像脱欧公投般抛出不切中问题本质的选项,咨询结果难以指引社会方向;政府以正反声音相若为由,归咎“社会没有共识”,并“集中权力”、一锤定音,亦只会是赤裸裸的漠视民意。

行政长官林郑月娥多次表示,社会在土地问题上意见参半,政府不能因而犹豫不决。(资料图片/欧嘉乐摄)

从政者的双重角色

毋庸置疑,世上没有完美的政治制度,民主政制也会出现流弊。但正因为此,政府要做的是完善公投、咨询等民主机制,让它们更能反映民意,指引政府重大决策。2014年苏格兰独立公投后,已有学者指出在某些议题,二元选项不能全面反映民意。若以脱欧公投为例,直接跳到“有民主没有集中的制度性问题”这个结论,只怕过于粗浅,有意或无意地忽视了真正问题,无助对症下药。

不论在英国、香港或世界各地,从政者兼具双重身份:他们可能是问题根源,窒碍民主政制的运作;同时肩负检讨的责任,要找出实践起来未如理想的成因。若然他们没有认识问题本质的能力,或拒绝反思,又焉能带领社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