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观点】中俄暗战在经贸 平衡利益建互信

撰文: 香港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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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美贸易摩擦胶着,以及俄国被指在英国暗杀间谍一案成为国际焦点之际,中国两名国务委员——国防部长魏凤和及外交部长王毅同时访问俄罗斯,向世界释出“联手抗美”的姿态。中俄外长会后共见传媒,表示国际社会有必要“让那些自认为可以为所欲为的人恢复理智”,并指中俄的合作关系具有“特殊性”,使不少人都将信息解读成联手抗敌的大格局将会形成。不过从历史看来,大国间的“特殊关系”并非只存在合作,当中更存在竞争,同时也受制于国内种种因素。对俄国而言,目前合作的时机既是西方国家施压使然,又是国内经济因素驱使。虽说中俄合作是具有对抗西方主导的全球秩序的象征意义,但中俄的合作很大程度仍受制于两国的经济发展目标,而非共同敌人。

4月5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宫会见习近平主席特使、国务委员兼外交部长王毅。(新华社)

俄国经济需要中国 但亦忌讳“一带一路” 

观乎历史,俄国对寻求结盟,很多时都出于自身务实的利益考量,多于对盟国意识形态的支持。1939年,纳粹德国发动二次大战前,曾与苏联签定《德苏互不侵犯条约》(Molotov – Ribbentrop Pact),表面上是旨于建立两国之间的共识和“友谊”,事实上两国除了秘密地瓜分波兰外,皆视《条约》为缓兵之计,暂时放下水火不容的意识形态对峙,争取更多时间及空间,为未来可能发生冲突的作好准备(两国最终亦于1941年开战)。

引用《德苏互不侵犯条约》不是要将中俄关系比喻为二战时期的德苏关系,说明两者终须一战。反而是要带出不论是苏联或是俄罗斯,其合作动机都是源于自身迫切的利益考量,而非意识形态或政治原则。大国竞争之张力,亦不会因为条约而暂缓,只是由阳光下的竞争,转到桌下暗地里进行。

尽管中俄高层会后宣布在军事上展开合作,但真正影响两国未来的合作关系能走多远,是俄国的国内变数。因为不管两国合作与否,她们早被美国认作“意图破坏现状的强权”的全球竞争对手,故是次军事交流合作是形式上、被动地回应美方挑战。此全球竞争格局在可见将来都不变的情况下,中俄在对抗“共同敌人”将被动地站在相同立场,但两国微妙的自主关系却是在经贸方面。

在特朗普公布的这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俄罗斯与中国同被列为影响美国全球地位的“关键挑战和趋势。图为美国总统特朗普与俄罗斯总统普京较早前会面情形。

撇除俄国因涉毒杀前特务所引起的外交孤立,在国际间以高姿态与中国合作,可说是预见之事。反而,另一个使俄国向中方靠拢的诱因是在经济建设上。在油价大跌和国际经济制裁两大因素夹击下,俄国的经济活力已陷入滞胀阶段(虽在2017年已走出阴霾,但仍未敢乐观)。据IMF的数据显示,自2014年俄国被制裁后,国内的实际经济增长率于2015和2016年已录得负数,加上通胀和人口老化等问题来袭,使俄国须借中国之力解决企业融资、经济增长动力不足的困局,以维持国内管治威信和自身在中亚的影响力。

自俄罗斯于1990年代的私有化计划变成贱卖国有资产后,俄企一直未能摆脱债台高筑的局面,而中国国企亦于同期伸进俄国的“战略产业”,以贷款方式换取稳定的天然气供应,解决经济发展所引伸的庞大能源需求。不过,当前中国在俄国的经验影响力已从石油、天然气和铁路行业,逐步在“一带一路”的战略框架下伸进俄国定义的利益范围(Sphere of Interest)——中亚。这才是俄国忌讳之处。

乌克兰危机后,俄罗斯经济遭遇近10年来最严峻的困难。一方面,2014年下半年开始,国际油价经历断崖式下跌;另一方面,美欧对俄制裁直击俄经济支柱。与此同时发生的是对卢布的绞杀,2014年最后一个月,卢布几乎腰斩。(视觉中国)

各具地缘政治野心 对抗美国“共同敌人”

事实上,“一带一路”和俄国总统普京于2015年倡议的欧亚经济联盟(Eurasian Economic Union,EEU)在战略功能上亦有所冲突。在俄罗斯国内政治氛围中,民族复兴主义已成普京巩固及扩大支持者的既定而有效手段,而普京推动EEU的本意是以经济融合为题,推动中亚五国与俄国的政治联系,从而提升俄国在利益范围的影响力和普京的支持度。

可是,中国在中亚的经贸投资已从昔日集中于能源和矿产领域,延伸至农业、旅游、房产等行业。在传统的能源领域上,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已成了主要的操盘员,负责将哈萨克的能源向东、西两方输出;而在未有加盟EEU的土库曼和乌兹别克中,中国已成为该国天然气的主要买主,再加上中国资金一直在中亚区内流转,以建设电网和交通基础设施,无一不使中国成为俄国在中亚的主要对手。

习近平提到要做好“一带一路”建设,同欧亚经济联盟对接,打造“冰上丝绸之路”。(美联社)

在判定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特殊性”时,不应单纯视之为结盟,而是两国当前利害的共通点衍生的合作关系。须知道,中国透过“一带一路”所彰显的地缘政治野心,跟俄国在中亚的野心有着重叠之处。在中国的资金和技术比俄国更具优势下,可见将来俄国在中亚经贸发展的地位将日渐被边缘化,令中俄未来的合作关系添加不少隐忧。

由此可见,早前中国外长和国防部长同时访俄,情况虽属罕见,但其含意仅是被动地回应美国的压力,形式上表示两国有意加深关系和协调。但当前的中俄关系,比冷战时期尼克逊访华更为微妙。在大国竞争的环境下,要加深两国的合作关系,建立互信,除了依靠美国这位“共同敌人”外,更重要的是从中亚经济利益分配中找到平衡,令俄国能够在中国经济影响力日增下,维持自身对中亚事务的政治影响力,这才是真正建立互信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