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大选结果首开锣 荷兰极右诞第三代宗师
分别在欧盟28国举行的欧洲议会选举,本周四(23日)在英国、荷兰两地率先展开。票站调查显示,近年支持度一直下跌的荷兰工党(PvdA)成为当地大赢家,有望取得五席,相反极右疑欧的自由党(PVV)则从上届的四席跌至一席,其选票被新兴的另一极右政党民主论坛(FvD)抢去,以三席首度晋身欧洲议会。
荷兰自十六世纪从西班牙独立以来,一直为傲视全球的自由之乡。其于1568年起兵反抗哈布斯堡王朝,便是因为当时的督信天主教的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厉行天主教教条,并以宗教裁判所施以思想箝制,为当时渐受宗教改革启蒙,日益偏向新教而产生冲突。荷兰人经历八十年的独立战争,期间成立了当时世间少有的共和体制,拥抱宗教、思想、政治、经济等各方面自由,发明了股票市场、创新了银行制度,孕育了现代资本主义,更开创了近百年的荷兰黄金时代。荷兰一直为自由主义的桥头堡,其在1970年代已开始放宽管制大麻,2001年更成为全球第一个国家把同性婚姻合法化。
然而近年荷兰却一直被一股反移民的极右势力肆虐。在欧洲大选前在米兰造势大会与各国极右面孔,如意大利的萨尔维尼(Matteo Salvini)、法国的玛琳勒庞(Marine Le Pen)聚首一堂的,便是束着金色长发,有“荷兰特朗普”之称的荷兰自由党党魁威尔德斯(Geert Wilders)。威尔德斯一直对伊斯兰教及其教义的批评不遗余力,指其野蛮落后,与荷兰民族的自由主义传统相冲,被指煽动宗教仇恨而成为惹火人物。
事实上威尔德斯之类人物的冒起,只是整个西方世界近年恐伊斯兰情绪高涨的缩影。2001年阿尔盖达以“圣战”为名发动九一一事件,令西方陷入了对伊斯兰教的恐惧。在威尔德斯之前,早有佛杜恩(Pim Fortuyn)以反伊斯兰的政纲参选2002年大选而蔚为风潮。佛杜恩虽在大选前九日遭一名左翼环保份子刺杀,但其名单仍然以17%成为第二大党。佛杜恩死后,威尔德斯欲继承其昙花一现的政治遗产,在2004年的土耳其加入欧盟议题上跟中间偏右的母党人民党(VVD)闹翻,脱党另起炉灶成立自由党,主打反移民议题,成为荷兰极右的第二代宗师。
自由党经历两次选举,便已在2010年大选中突飞猛进,得票逾15%,成为屈居人民党及工党之后的第三大党,令人吃惊。曾称自己只是针对伊斯兰教教义本身,并且拒与“纳粹主义者”、“种族主义者”的威尔德斯近年却一直与他口中不屑的“种族主义者”合流,组成“民族和自由欧洲”党团。然而在极右民粹之风席卷欧洲之时,威尔德斯的自由党却跌一重交,令人意外。
当威尔德斯折戟沉沙之际,媒体的注意力便落在新兴民主论坛(FvD)的宝德(Thierry Baudet)身上。此子于2016年成立的民主论坛,仅在短短三年,已经在今年的三月省级议会选举中一举拿下86席,比执政人民党更多出六席,成为第一大党,震惊全国。宝德的成功,除了是因为选民已开始厌倦逐渐成为建制一份子的反建制威尔德斯,亦是因为宝德个人讨好的外形、中上阶层的家世、法学博士的教育背景,还出版过两本小说的知识份子气质,使其与威尔德斯烂挞挞的草根形象区分起来。
宝德在演说时便经常引经据典,不时引用诗歌,又会说几句拉丁文,活像二十世纪初德国思想家斯宾格勒(Oswald Spengler)一样,洋溢着一股浓厚却又缺乏科学根据的伪知性味道。而宝德的政治主张也跟斯宾格勒1918年出版的《西方的没落》十分相近,指西方的政治及文化精英为了一种无神论及进步主义的世界主义,摒弃了西方的旧有价值。其在省级选举的胜利演说中,便指欧洲正处于文化及灵魂的真空期,忘却了西方文明曾自豪地“传播”到世界每处角落,又直斥现时的统治阶级憎恨自己的文化,反而鼓吹异族文化的入侵。
此种对西方文明辉煌过去的怀旧情结,正是各国极右政客一直鼓吹。从特朗普的“让美国再次伟大”到法拉奇(Nigel Farage)为英国争取“独立”,都折射了西方在对昔日帝国的骄傲,对比今天去工业化、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移民涌入、社会价值观日益开放,此等急速转变中迷失了。宝德此种民族主义的怀旧情结、反移民及恐伊斯兰情绪,其实与威尔德斯无甚差异,却在宝德此名外表讨好、谈吐得体的新面孔中获得了再生,有望取代威尔德斯,成为荷兰极右的第三代宗师。
欧洲大选的票站调查结果显示,虽然民主论坛在自由党手中取得了三席,整体来说疑欧政党的得票不升反跌,从上届的23%跌至19%。民主论坛的得票亦从三月省级选举轻微跌了四个百份点,得11%。荷兰极右之势虽一时和缓,其要求脱欧(Nexit)的声音亦未成气候,然而纵观全欧,难以扑灭的极右民粹怒火,仍将对欧盟体制造成重大挑战。至于西方文明缅怀昔日殖民帝国的集体病,还需统治精英对症下药。然而荷兰人亦不可忘记,荷兰当年毕竟是在门户开放、自由宽容的土壤中的茁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