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犯条例】80后尖子北大毕业入民建联 拒随党定性示威者为暴徒

撰文: 廖俊升 徐嘉莼
出版:更新:

“极端暴力分子”、“暴徒”、“捣乱”、“恐怖”……来自建制派的声声谴责,这两个月来不绝于耳。
伞后五年,反对修订《逃犯条例》运动爆发,由六月起蔓延整个社会。大批市民走上街头表达诉求,由从游行、集会、包围政府建筑物、冲击立法会,当中为数不少是年轻人。作为建制派最大党的民建联,保持一贯拥护政府的立场,屡次谴责冲击者。
漫天谴责声中,一名80后民建联成员说:“好难咁快有一个判断,太快落一个判断的话就是武断……孙中山先生叫唔叫暴徒?”
然而,当被问到其所属政党早早出声明谴责“暴徒”,是否与他的看法略有出入,他则辩称“较少留意”党的立场,又不忘为党护航,“始终任何政党都有现实考虑,冇办法,泛民都好快作出一个判断……”
他是潘孝汶,出生于1989年,2014年雨伞运动前加入民建联,担任社区干事,主力服务成长地区粉岭华明邨。在派系对立分明、社会严重撕裂的岁月中加入民建联,他亦曾遭身边相识多年、立场相异的朋友斥责。不过,他直言毫无动摇,坚持绝不与党“割席”。
摄影:欧嘉乐

七月五日晚上,潘孝汶于华明邨内摆街站,约二十名支持反修例的年轻人发起包围质询行动,就修例立场向他“正面冲击”。此刻可用“以一敌十”来形容,但他直言不感“bad feeling”,共同讨论至青年离去。他对该晚讨论总结一句,“昂首笑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七月十日早上,潘孝汶没有逃避狙击,一如以往在华明邨巴士总站摆街站,派发关于邨内交通的宣传单张。记者随他到华明邨内走了一趟,不时听见老街坊向潘孝汶打招呼,大家称他“汶仔”或“阿汶”。一位抱著小狗的太太走来,主动跟记者说,早前她的小狗走失了,就是“汶仔”替她寻回,她谈得兴起,又说家里天花渗水,也是“汶仔”帮她找人处理。

在华明邨内走了半句钟,潘孝汶说得最多就是“早晨”,几乎看见每一位街坊,他都会打招呼。

潘孝汶从小住在公共屋邨华明邨,小学就读邨内的凤溪廖润琛纪念学校,直至中学才到上水升读邓显纪念中学。18岁那年,这名土生土长基层“香港仔”,会考取得6A佳绩,拔尖考入全中国最高学府北京大学哲学系。他说,当时没有想过要到其他欧美国家读书,一心向著北大,因为祟尚蔡元培校长时期的开明学风、中西文化汇集,亦对五四运动历史感兴趣。

需要一份工作 放下升学念头

他在2006年离开香港,攻读哲学学士及硕士学位,直至2014年回港。在雨伞运动爆发前的暑假,他加入民建联,他说本来打算继续走学术研究道路,后来忽然发现要对家庭负责,需要一份工作,故暂时放下升学的念头。加上在“曾有接触但最初不是很熟”的北区区议员刘国勋罗致下,他便加入了民建联议员办事处,投身社区工作。

愿意加入民建联还有一个原因。潘孝汶说,小时候家中有事曾得民建联区议员温忠平协助,故对这个政党早有好感。不过具体得到甚么协助,他却又说不出来:“当时我几岁,都系听屋企人讲,帮过我哋屋企一啲事,我都唔记得,但系第一印象啰。”

潘孝汶在2014年加入民建联,原因是曾受前任民建联区议员温忠平帮助,但他忘记了受过甚么帮助。

入建制无考虑政治立场 称对泛民印象不好

他断言,加入民建联时并没有考虑政治立场。而记者问到他有否曾经考虑加入泛民政党,他又斩钉截铁说不会考虑,原因是“第一观感”对泛民印象不好,“用写一篇哲学论文作比喻,可能佢哋嘅标题立得好靓,佢哋要解决嘅问题好宏远,但哲学或者学术研究黎讲,佢哋嘅内容同水份,可能经不起推敲或者考验。”不过,他却无法举出实例说明,泛民有何论述或行为经不起推敲,仅称“任何例子都会有两面解释,难以一概而论,只能说整体印象。”

潘孝汶称入政党时没有考虑政治立场,只想做地区工作。至于为何不加入泛民做地区工作,他就说因为对泛民的第一观感不好,所以当初未曾考虑加入泛民。

未曾接触示威者 造成沟通鸿沟

服务地区五年,潘孝汶表示希望透过加入建制改变社会状况,消灭贫富悬殊,特别是争取年青人有更大发展空间。“我好明白香港年青人嘅困境,同好多后生仔倾计,相对无论创业空间、整个发展,香港嘅环境都比较局促。”

同样是年青人,他说自己“好care”年青人,亦在接受年青人的求助中,感觉到他们对未来有著灰色视觉。“对社会有种无助感,都唔叫完全绝望,但系对于环境社会状况,有种好悲观嘅睇法。”

不过,反修例运动持续超过一个月,虽说自己很“care”年青人的想法,但作为民建联的生力军,他坦言自己从未去过示威现场接触这群“无助”的年青人,了解他们的想法。他尝试解释,是因为自己工作很忙,加上读哲学的关系,惯于用局外人的角度理解事情,“可能一个旁观者对现实环境的理解和感受,会比当局者清晰和准确。”

潘孝汶也承认,由于没有到过现场,令自己与不同政治光谱的年青人之间也有鸿沟。“我确实系较少同佢地有一个深入啲嘅对话,始终沟通嘅前题系大家都有共识。”

年仅30岁的潘孝汶曾在北京大学读哲学,在访问时他不断引用哲学思想回应时局。

示威者坚持“不撤不散” 证政府公信力到低点

对于有年青人用比较激进手法争取诉求,他认为香港是个自由社会,有不同表达诉求的方法,只要在不犯法的基础下,会得到绝大部分市民的接受。但过去曾有一百万及二百万人和平上街,仅换来政府宣布暂缓修例,拒绝回应示威者五大诉求,导致一发不可收拾的激烈抗争行动,包括冲击立法会。潘孝汶认为,示威者用什么手段,视乎大家到底渴求多大的改变,“好多人会用孙中山清末(革命)作为比喻,睇下大家想要咩社会。”他又反问冲击者,激进的行动能否成功争取诉求。

潘孝汶同意政府在修例工作上有很大改善空间,也错过很多时机回应示威者。不过他坦言,如今特首说出修例已“寿终正寝”已经令很多人放下心头大石,直指若市民仍不相信修例已终结,代表政府的公信力已经到了极低点,才令市民对“撤回”此等确凿言词有如此强烈要求。

对于修订《逃犯条例》,潘孝汶未有明确表态。他仅称,听到自己的律师朋友的朋友指,其对内地司法不信任,故反对该修订。而潘孝汶自己就认为,“解释同elaborate系影响左个结局所在。”

警方滥权施袭被拍下:没有绝对对错,视乎如何诠译

他又表示不希望见到有群众受伤,但不评论六月十二日警方施放150枚催泪弹驱散示威者的做法是否正确。“呢个要问返警方,我冇呢方面经验。”至于,网上有大量片段拍摄到警方在多次冲突中向示威者施袭,涉嫌使用过分武力,潘孝汶认为,片段拍摄到的一定是真实存在,但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因为视乎如何诠译。他引用哲学家伽达默尔的思想回应,“真理永远系诠释之中。”

潘孝汶说,真理永远在诠释之中,所有东西都有不同解读方式。

指暴徒界定模糊、主观:成功咗可能就已经唔系暴徒

不过,他没有直接回应,这班示威者是否如外界批评的“暴徒”,又再一次引用“真理永远在诠释之中”。“暴唔暴徒不嬲都好难介定,我不嬲都好少出嚟谴责暴力,话点样先系和平稳定,我好少讲呢啲嘢。因为始终暴徒个介定系非常模糊同主观,咁孙中山先生叫唔叫暴徒?咁柬埔寨波尔布特叫唔叫暴徒?呢个好视乎大家点样介定,成功咗可能就已经唔系暴徒,政治嘅嘢。”潘孝汶说,太快为一件事下判断的话,就是武断,故应再耐心和多角度去看事情,“可能系要过咗一大段时间,等呢件事变成一个历史之后,先去判断。”

潘孝汶拒绝称示威者为“暴徒”,指太快下判断是武断,又以孙中山作例子,指出“暴徒”的介定是非常模糊和主观。其所属政党已多翻称示威者为暴徒,有关说法与他有出入,而前任行政长官梁振英在7月19日也于其个人facebook发文指,“思路不清的人经常拿孙中山先生做先例,为香港的暴徒解说。”

太快下判断是武断 与党立场现分歧?

潘孝汶在访问中四度提及“太快作出判断就是武断”,与民建联取态明显不同。民建联在六月十二日及七月一日冲击行动翌日即谴责“暴力”,其中七月二日的记者会上称示威者为“暴徒”,认为极端激进暴力分子及暴徒的凶恶及恐布行径,严重破坏社会秩序和损害法治,社会各界应齐心谴责,促请有关执法部门迅速侦办彻查及严惩。对他而言,民建联对事件急急表态,又是否属于武断?他对党的声明又有没有保留?

潘孝汶首先指出,自己较少留意党的立场,“你叫我睇政府推行咩政策,民建联十个最近推出嘅新纲领,叫我背出来我真系背唔到。”及后他又补充,相信任何一个政党,不论建制或泛民,新闻稿都会用上“四平八稳”的文字。“喺我个光谱嚟讲,系好四平八稳。基本上民建联嘅声明都系畀一啲中立、建制派嘅支持者,甚至乎少少微黄,听众都系呢啲,都唔会系比另一个光谱嘅人去睇。”又称并非只有建制派是这样,“泛民都好快作出一个判断……始终任何政党都有现实考虑,冇办法,任何光谱都系。”

“民建联特此促请社会各界不能再坐视,而必须齐心谴责极端暴力分子及暴徒之此等疯狂甚至恐怖罪行,迅速彻查,追究刑事责任,作出严惩!并严正向他们发出社会不容这些胡作非为及暴行的坚决强烈讯息。”——民建联回应七月一日示威者冲击立法会行为(部分节录内容)

潘孝汶说,加入民建联之后,有些认识了很多年的中学同学,多年不见后与他在网上“交锋”起争执。

入建制从未动摇 未回应会否参选:需要我时会出来

五年前加入民建联不久,雨伞运动爆发,社会不同群体政治立场壁垒分明,潘孝汶说,没有对自己决定后悔与挣扎过,信念从没有动摇。“我只会谂系我嘅岗位,我可以做啲咩。”

五年后,更大型的群众运动再次发生,社会对于修例立场走向两极,派系对峙的局面蔓延到社区。潘孝汶某日摆街站被市民包围质问,事后他在个人社交网站写道,绝不会退党割席。“由最初加入民建联成为建制一员,对于整个阵营发生任何事,我都承担著共同责任,责无旁贷。既然顺境时不离去,逆境时更加不能离弃、割席。这一份承担是政治人必需的。”至于会否参选,他就未有直接回答,仅称自己这一刻只是做地区工作,“需要我嘅时候就会出嚟”。

意见和立场与主流建制派不同,潘孝汶就补充,政党的纲领及意识形态亦要随社会形势变化。“只可以讲,我觉得未来绝对要令香港发展更加好,确实无论泛民、建制都好,有啲嘢都要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