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水文化.1】河道变明渠数十载 改正活化需改善水质生态

撰文: 李颖霖 李智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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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水文化”近年成为香港热门词汇。前行政长官梁振英上任不久,曾在其网志中提倡在维港两岸兴建人工泳棚,并于2013年初发展其任内首份施政报告时,已提出要推广亲水文化;他在两年后的报告中进一步将倡议具体化,提出“推广水上康乐体育活动和亲水文化”和“物色合适水域以建设新的水上活动中心”。近月,随着极具争议的观塘半亿音乐喷泉项目拨款申请获立法会财委会通过,更有建制派议员将该项目包装成“亲水建设”。然而,撑起这些建设的“亲水文化”到底是什么,港府至今未有明确定义。其实,“人工水”以外,香港仍存有天然的河流、海滨,但其规划、活化却一直遭人诟病,到底政府现行的“亲水”政策欠缺了什么?摄影:梁鹏威

本港目前约有228条主要河道,惟多年以来,多条天然河流都被政府以“渠道化”形式规划。虽有助防止河水泛滥,却令部分原本水质清澈河道变成“臭渠”,既扰民亦影响生态。直至近年,政府才积极推动“亲水文化”,声称要以韩国横越首尔清溪川复原工程为蓝本,活化多条早年被“明渠化”河道。不过,有专家强调真正的活化不应“照办煮碗”复制清溪川,需回归以改善水质和生态环境为基本。

港府计划活化的河道中,包括了“元朗明渠”。绿色力量总监郑睦奇博士说,这是一条天然的河道,名唤山贝河。这条河干流全长约14.3公里,发源自九迳山,流经黄棠石涧,绕过元朗市,再到丰乐围、南生围鱼塘,最后流入后海湾。不过,现时除山贝河上游的黄棠石涧仍保有天然面貌,由十八乡范围开始,至元朗市内的河道已被“明渠化”。

活化河道应从改善水质开始

在尚未城市化、河道还在天然状态的年代,郑睦奇指山贝河的两旁有红树林,河的底质为泥土,是鱼、鸟、各种生物栖息之地。不过,在发展元朗成新市镇的过程中,政府为了排洪,将河道变成石屎渠,而尚未有禽畜废料管制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山贝河河水更有如“芝麻糊”,令人敬而远之。

郑睦奇说:“政府将河道的样貌变成了坑渠,市民也将之视为坑渠般对待,丢下垃圾、倒污水,嫌它臭又嫌它脏。”在政府订下《水污染管制条例》后,在九十年代初设充气提坝,防止后海湾污水流入河内后,山贝河水质终有改善;而环境保护署亦于八十年代中期开始,在下游位置设置四个河流监测站,以监察水质,但郑认为河底仍是石屎,水质难回天然状态下的清澈。

政府在九十年代初设充气提坝,防止后海湾污水流入河内,以改善山贝河水质。(梁鹏威摄)

要活化被破坏了数十年的河道,郑睦奇认为应从改善水质着手:“令水无臭味、污染,市民才觉得可接受,并融入生活,成为市区面貌的一部分,否则只会令人厌弃,更谈不上亲水。”

跟郑睦奇沿山贝河走到近元朗市中心凤攸东街的一段,看到的一幅截然不同的光景 ——雨水渠排放出来的,是颜色混浊的水,还有油污、泡沫在水面上飘浮,而在水中畅游的,是能适应污水的金山鲫:“如果水中只有牠、没其他鱼类,代表这些水非常脏。”他指,仍有不少市民将雨水渠口当成坑渠,令未经处理的污水经此排入河道,使活化河道更困难。除了山贝河,渠务署早年已完成西贡蚝涌河和大埔林村河上游河道改善工程,当中加入生态保育元素,如蚝涌河河底保留自然河床底层,在河床两旁堆砌石块形成“折流堤”,改变水流方向、流速和水深,借此制造多样的“微生境”。

港人的河道知识相当有限

2015年的施政报告提出推广“亲水文化”,包括将活化水体的意念加入排水改善工程,令河溪达到排洪目的之余,亦可顾及美化及生态多元化。同年,渠务署亦发布了《河道设计的环境和生态考虑指引》,进行多项绿化河道措施试验。

渠务署现时亦正计划活化观塘翠屏河,并指在初步评估中,大围明渠、屯门河中游、佐敦谷明渠和火炭明渠皆适合活化,望于未来2至5年内陆续施工,并在活化后的河道可开放个别河道予公众使用,以试验性质让市民体验亲水活动的可行性。

绿色力量总监郑睦奇直指,要在城市中百份百重建河流生态,基本上是没可能。(梁鹏威摄)

除了仍在规划阶段的活化,在2012年展开、造价预算约30亿元的启德河改善工程,亦将完工。渠务署回复指,冀活化启德河为市区绿化河道走廊,加入不同的绿化及生态元素,为市民提供休憩景点,改善居住环境。

郑睦奇视察过,虽指是次工程为“进步的一步”,经沙田、大埔污水处理厂处理过的水,两旁雨水渠的排放口不会直接排放到启德河道内,令水质一定有保证,加上两旁园境,令河道更有生气。不过,要在市区内重建被破坏的生态并非易事,郑睦奇直言:“要百分百回复河流的生态,基本上可说是没可能。”现时能做到的,就只有回复部分生态。

郑睦奇认为,即将完成活化的启德河是“进步的一步”。(梁鹏威摄)

令人惊讶的是,政府部门、区议会为了达致美化效果,建议于活化河道中央加入园境植物,然而,这些非水生植物往往在下雨、水位暴涨后,被水淹死,或是不适应水中的盐度而枯萎。

这种被环保团体称为“劳斯莱斯式”的美化背后,郑睦奇认为反应出港人的河道知识相当有限:“这种活化是白做。市民、区议员,或政府工程部门需先认识河流是什么,再和社区思考,河流该加上什么硬件,发挥什么功用,才不会浪费大家的心思和公帑。”

“劳斯莱斯式”的美化背后,反映出香港人缺乏河道知识。(梁鹏威摄)

放眼世界,渠道化并非整治市区河道的唯一方法。早在1997年,日本政府已修订河川法,列明河川治理除了要达到治水、利水目的外,更要顾及环境,并推广多自然型河川整治。此方式重视河川整体的自然机制,协调周边居民的生活、文化,同时保存河川原貌、原生生物的栖息环境。日本政府已将此视作所有河流的基本整治原则,已有伊贺川、板柜川、芝川等成功例子。

相反,香港活化河道,甚至为河道环境、生态设计发出实务指引的,是主理污水和雨水处理排放的渠务署。郑睦奇坦言,香港推动河道活化的多为工务部门,部门对生态、文化认识不多,为活化增添难度。

跟香港相类的台湾,当地的桃园老街溪、高雄爱河等大型河道也曾被整治,地方政府先从改善水质着手,再慢慢建构周边环境,令河道成为市民生活的一部分。

本港的河流教育主要由环保团体推广,但为市民熟知的并不多。(梁鹏威摄)

事实上,为了令市民更了解生活环境中的河流,台湾桃园市政府在2011年于老街溪附近建设了全台首座河川教育中心,但香港的河流教育主要靠环保团体推广,当中只有赛马会的“惜水.识河计划”及渠务署和绿色力量合作打造的南生围河流导赏径较为人所知。

清溪川经验未必适合香港

至于,港府常挂在嘴边要参考的清溪川,郑睦奇认为亦非百分百适合香港。清溪川本身为韩国暗渠化、石屎化的河流,韩国政府自2003年起,耗资9,000亿韩圜(约62亿港元)让这条暗渠重光,将清水及污水管道分流,引进汉江清水,甚至可予人触碰,成为近年国际整治河道的参考对象。

然而,郑睦奇认为清溪川的生态成分不多,又需将水抽到上游的地方,再让其流下来以制造河流般的效果,需要使用能源,故对于拥天然河流的香港来说,此例子未必适合。

虽然政府常说要参观韩国清溪川作洞道活化蓝本,但郑睦奇强调,此例子未必完全适合香港。(视觉中国)

至于香港的活化该何去何从,他认为或可从打造配合城市的多功能河道方向思考:“提供一些绿化的地方,令这城市的面貌更有生气,亦提供到纾缓城市热岛效应的功能。这亦是开阔的地方,能令如元朗般密集的城市有一个通风走廊。”

然而,香港的天然水资源并不只有河道,还有海港。现时的海滨设计能否令市民亲近海洋?详见下集。

上文节录自第146期《香港01》周报(2019年1月14日)《“亲水文化”不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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