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青年归隐新界开茶室 引来“古人”同好:最好朋友是老子
在上水的蕉径村有一间白色小屋,这是一处让人感受宁静淡泊的茶室——白院子。这里无事可做,贴上告示霸气列明要求来人放下电子产品,建议不谈是非,谢绝心术不正、浓妆艳抹的生物,白院子只供客人尝茶,以及画一幅理想生活的蓝图。走进鸟语花香的院子,还以为会走来一位盘髻,身穿长袍的中年古人,谁知主人却只有27岁。
摄影:颜宁
院子主人有一个英文名字Javis。与他Whatsapp,却像接通了地府,他一直谦称自己是“不才”。这位“不才”,五脏六腑彻头彻尾是一个古人。他最爱老子演绎大自然运作的思想,问他如何传释大自然之道,他回答:“我都系用返我老友老子嘅说话......”他的信仰是孟子的“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意谓做人要坦荡荡。“不才”说话语速慢,谈到想法时轻易地旁征博引,左一句“上善若水”,右一句“致虚极,守静笃。”大概是不争名利,归根曰静的思想。少一点墨水,难以沟通。
他每天6时起床,日花最少1小时阅读,最近在读《生活的艺术》、《周易讲疏》和《庄子諵哗》。一周有3、4天下田耕作,近来还在上易经和文字学的课程。“不才”不是生来就追求宁静淡泊:“我谂我系由极端失落开始......”
留级四次的反叛青春
Javis生于基层的单亲家庭,中五后没有再升学。中学别人读五年,他却是读了九年。留给四次不是因为成绩差,而是因操行问题。他自少被标签反叛,只是喜欢质疑的“问题青年”。与老师辩驳,每每被校方罚停课,他不明白停课的意思何在,不知死活还继续向训导“挑机”:“犯规一系就系惩罚,一系就系教化。停课,惩罚嘅位喺边度?或者能够改进我嘅地方喺边度?我唔使上课唔系仲更加高兴咩?”学校在Javis眼里就如监狱:“如果你系有心教法嘅人,点会睇我唔顺眼?”
家境清贫日日蒲图书馆 与古人为友
中五毕业,下午补习帮补家计,每天早上到图书馆重拾阅读的兴趣,甚么范畴的书都会拿来看,包括建筑、设计、文学等。读到孔孟庄老的儒道思想,认识朱光潜、林语堂等作家,才情归中国文化,渐渐走上古人之路。他闲会与友人唱K打波,却甚少主动向身边人提起有一条与古人神交的“频道”,笑说:“你无啦啦同个差唔多年纪嘅人讲,上善若水。佢会讲,做咩呀你,无病呀嘛?”Javis视古代思想家、美学家为朋友,不是一种文学的比喻:“我谂都有啲寂寞嘅,不过唔系负面嘅感受。有句话叫尚友古人,咪好似遇到自己嘅知己咁。”
感工作无意义 “其实我做紧啲咩?”
每天在图书馆与古人对话,开始反省吾身:“究竟我喺世界系应该要做咩?点解我会喺𠵱个世界度?到底咩系重要?”在补习社工作的日子,面对学生家庭疑难有感爱莫能助,又发现补习的工作其实没有什么益处:“因为时间嘅关系,啲功课都系我帮佢做。咁就无意思,所以就唔做。”离开补习社,又到农业科技公司工作,却又再一次失望:“水耕设备真系好高科技,但系慢慢去做嘅时候,就发现𠵱个唔系答案, 因为唔符合‘道’,大自然之道。”他不明白为何要在泥土上兴建石屎的水耕设备,“日日返工打卡,好似无咩意思、好无聊, 其实我做紧啲咩?”日复日上班,Javis心中带著无数的疑问。
大病逼使面对心中疑问
忙忙忙,每天工作消耗脑力,有时放假也要工作:“有时会觉得自己无灵魂,咁样唔系我想要嘅生活。”大约在两年前,Javis的身体开始出现严重的皮肤敏感,身上各处出红疹。这场病就如催化剂,逼使Javis要面对出来工作六年间的疑问:“𠮶阵就会谂生死。其实无人知自己几时死,𠵱个亦系事实。可能啲人会谂做到40、50岁,有车有楼先揾自己嘅理想啦。你20岁死唔得㗎?你50岁嘅时候有心都无力,𠵱个都系事实。”就这样,Javis决定不理后果,一边带病上班,一边开始筹备白院子。
在朋友介绍之下,Javis找到蕉径村这片地方:“经过高尔夫球场,左右就系大树,好似一个隧道,跟住入嚟就系小径,好开阔 。其实就系桃花源嘅故仔。”五个月前,白院子就开张了,希望社区中有一个静的空间,让人脑袋去喘息,毕竟社会纷乱,生活忙碌,过于繁嚣耳根难以清静。Javis辞职后,身上的红疹也逐渐消退。
遇见“稀有生物”倾君子之风 60岁最啱倾
古人之路原来不孤独,白院子为Javie引来更多志同道合的知己,无需像李白邀月共饮。以前放工、食饭,Javis与朋友的话题也是随便说笑:“系隔离搭下嗲,谂返起唔知自己讲过咩。即系大家讲吓去边度食嘢、有咩优惠。谂起都头痛。”Javis笑言,最近发现自己和年约60岁的朋友最投契:“有啲系易经班嘅同学,有啲就藤㨢瓜瓜㨢藤,例如啊边个老窦都好𠵱啲嘢,一齐饮茶就变咗朋友。”最近他亦认识了同样像古人的年轻香艺师,也认识了家里三代种中国兰的朋友:“第一次见啲稀有生物,倾君子之风,好开心,好啱倾。”
从前,Javis不会主动跟人聊起自己的想法;现在,白院子就成为了传递这些想法的空间;院内墙上贴了陈湛铨的《霸儒》,旁边放著朋友种的铁骨(中国兰品种):“如果你觉得𠵱啲系好嘅谂法就要同人讲,未必直接讲,系透过空间去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