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有片】黄浩铭接受“村长”诨名 “我无悔为冲击者挡灾”
反东北事件中,黄浩铭站在冲突的最前线。不过,作为社运常客的他,在那场冲突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并非“勇武”的“冲锋陷阵”,而是一夫当关,拦在试图冲击立法会的示威者向前,怒吼道“但村民唔系咁谂”,从此,黄浩铭有了“村长”的诨名。
3年后,当年阻止冲击的黄浩铭,却因此事身陷囹圄。刚获保释的他,在接受《香港01》专访时坦言,并不介意被称为“村长”,也未后悔当初自己出现在冲突现场,力阻冲击人士,“如果我不去阻他们撞铁马,那些人今天都会坐10几个月,其实我真是帮了他们,我帮了那些骂我的人。”
挡一挡令别人避过牢狱 自己却身陷囹圄
谈起令他成为阶下囚的这件旧事,以及他“村长”的诨名,黄浩铭毫不在乎,反而笑着说,“这个戏称,已经真的变成我的‘花名’了,我不介意的,我又是在村里长大的人,你叫我村长,戏称我,我觉得ok。”说起当时被他阻止冲击立法会的人,他却颇有感悟,“如果那天是你们撞了,我没有出手,我不阻挠你,由你撞,那很多人要坐监的吧。”他接着又说,“你骂我也好,没有办法。事后你就知道了,我这样挡一挡你,帮你避过了牢狱之灾。相反,我就受了这个牢狱之灾。”
至于被问到是否因此觉得不忿,黄浩铭的答案毫不犹豫,连说三次“一点也不会”,他指着胸前印有内地已故异见人士刘晓波头像T-shirt上的那句话,自豪地复述了一遍,“我没有敌人,也没有仇恨”。
入狱后生活世界缩窄 以牢外书信为支柱
律政司向法院提出覆核新界东北案示威者判刑,令13被告由本来被判罚社会服务令,改囚8至13个案。黄浩铭承认,宣判一刻感到意外,但监狱生活,却令他有另一番体会,“监狱里所接触到的资讯有限,见到的人,也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你的世界会一下子缩窄了。”
每日往返于饭堂、球场、工场、监仓,黄浩铭的日常生活世界被缩窄,原本没有在意的,则被放大,“例如你的伴侣、家人,他们一下子就会在你的心里面填到最满。而本来在外面最不留意的资讯,也会放大,例如我看的报纸,基本上每一格,我都会看,港闻、国际、经济、地产、娱乐,什么都看,在外面,每个人都只是会关心自己手上的琐事。”
中学老师信中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鼓励
被困监牢,黄浩铭最大的支柱,是络绎不绝从牢外亲友和支持者处寄来的书信,“我收过一封我中学老师的信,我们之前一直很少联络,只是有时在维园六四集会相遇,我们会打个招呼。他在信中鼓励我,叫我加油,他虽然不太了解东北案的详情,但他知道我做的事是为了公义。信中他写了什么类似‘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对我是一种鼓励。”虽然其中一些来信者久未谋面,信中内容也未必一一记得,但知牢外有人支持自己,狱中的黄浩铭不敢轻言放弃。他形容监狱是一个很容易让人“颓”的地方,但每次得知牢外的鼓励,他都提醒自己不能灰心,“我告诉自己,要令自己更强壮,更有智慧,出去后,要能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
被法律“制裁”而失去自由,黄浩铭的在狱中的反思和阅读,也大抵离不开“法律”,谈到在狱中读到的有关法治的文章,他滔滔不绝,“包致金大法官的文章写过,一个没有民主的社会,是不会有真正的法治,而香港只有‘ 类法治’,从未真正完整达到法治。”
另一位为黄浩铭所津津乐道的法律权威,是英格兰及威尔斯前刑事检控专员御用大律师麦当纳勋爵(Ken Macdonald),“我看到报纸上吴霭仪的文章,里面有提到麦当纳勋爵的专访,我特意叫我律师将那本月刊寄给我”。黄浩铭认为,麦当纳的观点与包致金不谋而合,“麦当纳之前在报纸写过一篇文章,去批评那些骂法庭的人,他说如果我们这样骂法庭,就是输打赢要。但后来他接受另一个专访时讲得很清楚”。
“法治取决于合法性、民主和人权。这些是相互依赖的价值观,每个都必须小心培育。缺乏民主合法性的法律,将不能得到效忠,不尊重人权的法律,只能称为暴政。”
“没有民主立法机关 法庭也要执行恶法”
黄浩铭指,真正的法治,除了司法独立,还需要建基于一个民主、有认受性的政府,以及重视人权的社会。“香港只有司法独立,撑得住脚吗?真的值得忧虑。没有民主的政府,没有民主的立法机关,动辄人大释法,(法律)随时是‘恶法’,‘恶法’存在,法庭就要宣判。煮到埋来,佢就要帮手拿把刀来剁你㗎啦,没办法的,法庭也很无奈,因为你就是犯了‘恶法’,很荒谬”。说完他又补充一句,“这不是黄浩铭个人的见解,这是终审法院非常任法官包致金和英国前刑事检控专员麦当纳勋爵说的。他们告诉你,如果没有重视人权的民主政府,法治(rule of law)就变成‘以法统治’(rule by law),那就是在帮助暴政。”
最后,黄浩铭提醒香港人“不要满足于残缺的司法独立”,要完善法治,先决条件是要有民主政制,“这就是我们争取的事,所以我们是不是在冲击和破坏法治呢?其实我们是在保护它,我们要让他更加好,更加完善,我们要向前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