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尊严与暴力的冲突:《少年来了》纪念光州事件赴义的少年
“后来我才得知,原来那天军人拿到的子弹总共有八十万颗,当时那座城市的人口只有四十万人,也就是说他们拿到的子弹数量,足以在每一位市民身上射出两个致命的洞。
我相信他们的上头一定下了指示。万一场面失控就可以那么做,所以就像学生代表所说的,要是我们将枪枝堆在道厅里,清空道厅并撤退的话,他们很有可能就会用枪口瞄准市民。”——《少年来了》
1980年5月,韩国光州市民与学生组织游行示威,反抗全斗焕政权。“光州事件”在韩国又称“5.18民主化运动”,当时光州市民上街借以宣示对霸权政府的不满,岂料政府最后下令暴力镇压,过程中大量市民被捕、被凌虐折磨、甚至造成数千人死亡。(当初政府发表的死者数字是191人,然而实际认定死者数字是4,362人。)
全斗焕在镇压“光州事件”后成为总统,不单将反对人士领袖处死,更将事件定性为“金大中等亲共主义者主导的内乱阴谋事件”,亦即是将矛头转向,指“光州事件”是亲共主义者想进行叛变,企图扭曲事实。
另外,全斗焕更企图掩饰“光州事件”的真相,禁止一切有关“光州事件”的舆论及出版物,更将死难者家属软禁。他从不承认授权军人在“5.18民主化运动”中使用暴力。
他指:“在光州,除了生命受到威胁之外,戒严军绝对没有把枪口指向平民过”、“我觉得事件有北韩特种部队渗透起事的迹象”、“受到北韩煽动的暴民无法沟通,为了保护民众的军队才会自卫反击”,由始至终完全不肯承认自己使用过大武力镇压示威群众。
相隔39年,作者韩江以“光州事件”作蓝本,写下《少年来了》。为了书写这本书,韩江下了不少功夫进行查证。她看了很多生还者的访谈、照片、影片,也频频到光州进行现场采访。
当尊严与暴力共存的世界,每个角落,每个世代,都有可能是下一个光州。
按图查阅《少年来了》金句:
韩江于1980年出生于光州,正是“光州事件”发生前的几个月。作者的家人带同韩江一起移居到首尔生活。虽然她从没亲身经历“光州事件”,但每逢过年过节,就会听闻亲戚在低声耳语著“这件事”。她以为自己对这件事没有记忆,又或早已把这件事忘记得一干二净,但随著时间流逝,那段记忆反而愈渐清晰。
有些记忆是时间治愈不了的伤痛,不会因为事隔多年而变得模糊或者遗忘,吊诡的是,时间越久反而只会剩下那些痛苦记忆,对其他回忆则逐渐麻木。世界变得愈来愈黑暗,就像是电灯泡一颗一颗坏掉一样。
韩江决定正面面对这些情绪,以七个章节、六位不同的角色,试图以不同角度,重新描写“光州事件”。
15岁的少年东浩和朋友正戴一起参加了示威活动。当政府派军队进驻光州冷血镇压,军人开始开枪射杀市民的时候,东浩害怕地逃走躲了起来,并且亲眼目睹正戴被当街射杀。东浩愧疚之余,来道厅的尚武馆找寻正戴尸体,遇到了负责处理遗体入殓的女高中生恩淑,以及年轻的女裁缝师善珠,受她们请求留下来帮忙,也因此认识了馆内负责调配人力与物资的男大学生振秀。
在协助无名尸体登记的工作时,东浩不时对自己的懦弱感到自责。几天后,军方即将攻入道厅的那晚,东浩下定决心要坚守到最后……
那些鼓起勇气迎向军队的少年,是在光州事件里决定留下来的少年,也是母亲在518那夜带不走的少年;是那些代替我们赴义的少年,也是至今仍像影子般穿梭在你我身边的少年。
据悉抗争初期,大部份人都没打算积极投入民主运动。然而,当看到手无寸铁的学生被活生生打死;中学生看到自己的兄弟姊妹或朋友被枪杀;看到身边的人无故被消失,他们不再沉默,参加示威,争取民主与自由。
整场民主运动中,一宗打劫也没有发生,没有人烧车胎,也没有人掷烂玻璃。市民互相帮助,为示威者送饭,以及为他们打气,甚至捐血给示威者。
这些示威者不是暴徒,他们不过是最平凡的人——看守停尸间的15岁少年东浩、少年的同窗、劫后余生的出版社女编辑、遭刑求凌虐的男大学生、女工、以及失去儿子的母亲……
他们选择在那一天走上街头,未必是因为视死如归,也不如别人想像般的勇武——他们都会惧怕、会颤抖、看不清整件事的全貌、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资讯,他们亦没有想到军队最终真的会打开大门走进来,那天他们走上街头,仅是出于一份爱,以及一份良知。
我当时也知道军人有著压倒性的力量。只不过奇怪的是,我发现有另一股力量足以与他们的力量抗衡,并且强烈地主导著我。良心。对,就是良心。
最后面对军人时,他们连枪都不愿开,死于强权与暴力之下。后来他们的家属,以及曾参与运动的生还者,全都被政府列为“暴徒”以及“内乱阴谋者”,并被迫“失忆”。
然而,光州的人不愿忘记,他们牢记当年示威者的身影,以及时任政府的暴戾,并以各种方式把事件记录下来。韩江的父母曾说,“他们代替我们牺牲了宝贵的生命。”我们可以做的事,就是藉著这些书藉、影像、音乐,永远地把他们记在心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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