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累了】劳工的呐喊 政府听得见?
香港本来在迈向全民就业的路上全力冲刺,但一场疫情就如一块巨石从天轰然落下,既将香港的经济就业打落谷底,亦切断了不少市民的生计。更为惨不忍睹的是,即使政府斥资逾千亿元施以援助,基层市民、尤其是失业人士仍苦不堪言。近日,政务司司长张建宗回应政府无意再推出“保就业”计划时表示,政府期望雇主能与雇员分享所获资助。究竟双方真的能如局长所言能够“患难见真情”,还是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
“雇主一边拿资助,一边剥削工人, 这些行为是政府默许的。”职工盟主席吴敏儿为政府这一年来的不作为下了这样的注脚。访问当天,吴敏儿的行程排得密密麻麻,早上开会处理公务,下午摆街站后,晚上再到电台主持节目,探讨失业、再培训等议题,访问一些再培训导师、学员等等。
吴敏儿表示,与往年相比,今年收到的求助个案比之前多了许多,航空业工运出身的她在筹组工会、争取劳工权益的路上早已见惯风浪,但今年不少雇主的举动,却颠覆了她的想像。她还记得,疫情爆发之初,求助个案主要是关于强迫放无薪假,不少雇员过于善良,亦轻视了疫情的持久,以为无薪假短短数天便可了事,因而没有讨价还价、保障自己,到后来却有理说不清。今年中,吴敏儿就曾在街站收到旅游巴公司服务员的求助,指所持协议订明员工从4月1日起放无薪假,直至“旅游业经营状况改善为止”,因此已没上班两个多月,迫于无奈下,只能找朋友接济。
那一纸协议不但突显了员工的劳工权益意识及警觉性不足,同时亦暴露雇主剥削员工的手段层出不穷。新冠肺炎疫情几乎令全球停摆,高度依赖外部经济活动的香港自然受到重创,以致企业倒闭、员工失业。然而,政府斥资2,000亿元推出防疫抗疫基金,为何仍是隔靴搔痒?企业对员工的剥削、失业人士的苦况为何周而复始?
保就业计划名不副实
在防疫抗疫基金当中,最与雇员相关的是为期半年的保就业计划。计划于今年4月首次走进公众视线,当时劳工及福利局局长罗致光在电视节目上称,会有雇主因取得津贴而增加人手或加人工。吴敏儿对这番言论记忆犹新,并认为是一种误导:“相信当时大家都有一个盼望,但作为雇主又怎会分(津贴)给你?”
计划成立之初,政府预算动用800亿元,惠及26万名向强积金供款及参与职业退休计划的雇主及其170万名员工,以及约21.5万名参与强积金供款的自雇人士。而罗致光近日在接受媒体专访时提到,经初步估计,两轮保就业计划已派发约900亿元工资补贴。
保就业计划超支完成,但市民饭碗有否因此而保得住?本港经季节性调整的失业率持续高企,失业率由疫症爆发前的约3.3%升至6.3%,失业人口达24.4万人,最新的就业不足率为3.4%,即有13.3万人就业不足。保不住就业,打工仔的收入自然无以为继。
自疫情以来,职工盟几乎每月均会召开记者会,作为代表的吴敏儿,列席不同工会记招的次数更是多不胜数。
每次记者会都围绕劳工保障及保就业所衍生的问题:要求将新冠肺炎列为职业病、揭露扣薪扣假等剥削手段,当中还不乏对雇主及政府的诘问,其中最受关注的短期失业援助金已成为跨党派的共同诉求,但偏偏政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政府说,失业援助金会变成长期负担,因而认为不合适;而一提起短期措施,政府就叫你拿综援。”吴敏儿无奈地说,综援本是市民走投无路之下的安全网,但当失业问题变得普遍及持续,便不能以此为解决方法。
更甚的是,综援申请门槛甚高,几乎要花光积蓄才够资格,“政府经常叫失业人士拿综援,但不少人想拿也拿不到,因为未够穷,未穷到无饭开。”的而且确,当下失业人数数以十万计,失业综援个案较去年同期增加约55%,但仍不足两万宗,可想而知,单靠综援根本不能解决疫症引起的生计问题。
吴敏儿说,部份个案中,求助人面对连环剥削:先要求放无薪假,再减薪复工,最后难逃被裁,却以最新薪金为计算赔偿的基础,“现在的问题是,一环接一环扩散开来,你怎可能只帮雇主?”除了保就业计划, 防疫抗疫基金辖下亦有不少为特定行业而设的资助,企业只需提供商业登记证等申请所需文件,便可取得资助:“你对雇主宽松,为何不能同样宽松地对待雇员?”
疫情下的政府现形记
事实上,不少组织、包括职工盟早已研究及呼吁,如政府从800亿元的保就业预算中抽出四分之一金额,即约200亿元设立短期失业援助制度,按香港就业人士入息中位数计算援助金额,便可助失业人士渡过难关,可惜的是,政府仍然囿于极度放任的自由经济教条,对“滴漏效应”深信不疑,以为向企业发放巨额公帑便能令打工仔受益,可是,诸多漏洞却变相鼓励企业扭尽六壬压榨员工,也令一些并无因疫情而亏损的公司从中获利。
吴敏儿形容,往日企业经营困难,不少雇主手起刀落,缩减开支,裁员止血;而在保就业计划下,不少企业为求取得补贴,不断利用无薪假等理由拖延解雇, 员工沦为用作点人头的“人皮灯笼”,如国泰航空在首轮保就业计划申领了4.58亿元,承诺雇用17,703人,但随后放弃申请第二轮计划,不但大规模裁员,更将新约条款薪金薪酬封顶,而集体谈判权亦一并取消。
政府近年所推行的劳工保障政策,例如取消强积金对冲、增加侍产假,劳方均争取多年才见成果,而政策安排却无不倾向资方、讨好雇主。至于整个抗疫工程当中,吴敏儿坦言,在经济及劳资层面,也夹杂了大量的政治操作,将大部份决策及资源分配权放在财团及雇主手上,“我看不见政府有意把大众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只见政府用尽办法敷衍尚未弹尽粮绝的人。每当需要分配资源时, 香港政府第一时间就是偏袒财团及雇主, 但其他地区都是直接支援有需要人士。”吴敏儿认为,全球各地有不少与保就业计划相似的安排,只是香港的计划充满漏洞、易被滥用,未能精准地支援雇员之余,更由保就业变为保企业,这种管治手法只会消磨大众对政府的信任,令民怨日益加深。
港府向来高举“津贴主义”,不愿从制度着手改革,因此推搪成立援助金的说词有许多:长期负担重、 行政费用高、 审查时间长等等,间接令受疫情打击而丢了饭碗的打工仔求助无门。吴敏儿认为,在疫情下,大众看到真相,“当政治争拗变得严重时,不少人批评反对派为反对而反对,现在由建制派话事又如何?现实是,并非建制或泛民的党派问题,而是政府在处理社会问题时,根本做不好。”这一年来,无论跨党派工会召开多少次记者会,提出多少政策,可是,除了一些小修小补的改动,例如增加物业管理业界抗疫支援计划的津贴名额,以及放宽建造业工人的申请资格,其他建议均明显被政府冷待。
吴敏儿认为,改革是滴水穿石的过程,因此在维权时未必感到很迷茫:“我们从来没有想过一出声便突然有改变,但就是要继续出声,不是为了明天有答案才出声,而是我们知道这样不对,便要站出来发声。”展望未来,吴敏儿说,2021年仍是挣扎求存的一年,经济环境暂时不会出现很大转变,或许会有更多打工仔需要自救和互相帮忙,“但我们不会停下来,而会要求政府更有担当。”
上文刊登于第246期《香港01》周报(2020年12月28日)《劳工的呐喊 政府听得见?》。如欲阅读全文请按此试阅周报电子刊,浏览更多深度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