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病】大学情绪辅导政策被动 “出到辅导室也没人帮到我”
“有问题的时候,要去寻求协助,要珍惜生命。”这样的话在媒体上、校园内也听不少,然而,近年来时有发生大学生轻生的事件,背后的问题可以很复杂,但是推动精神健康教育以提升学生的抗逆力,却是重要的一环。现时大学一般采取较被动的情绪辅导政策,只等有情绪问题的学生主动寻求协助。大学是否抱着大学生已有一定能力面对逆境的期望,而在大学教育上忽视精神健康支援这一环?大学建立一个怎样的学习环境,对学生的精神健康起着决定性作用。当依赖“守门人”的政策出现缺口,大学又可以做些什么?
从中学升上大学,学生要面对不少新挑战,比起中学时以公开考试为主的压力截然不同,个人成长、时间管理、大学新生活、生涯规划及社会对大学生的期望等,一时间多了很多需要兼顾的事情。阿晴(化名)是心理学系的学生,就读四年级。她坦言一年级时曾因为学业及宿舍的适应问题,长期情绪低落,会不时大哭,甚至考虑休学。
“那时刚入学第一年,入住宿舍,也不太能融入那里的气氛,学业压力也颇大,之后去找学校的辅导员协助。”跨出第一步寻求协助,她却觉得辅导员没有尝试理解其处境,会面数次,辅导员却只是一直明示暗示她可选择停学,当时辅导员的态度令她有点反感。“现在回想起来,她会不会是不想(跟进辅导)工作,所以叫我停学呢?”
阿晴说,自己本身也不喜欢辅导。“就算跟他谈完,出到辅导室也没有人帮到我。”即使她这么想,还是选择了跟辅导员会面。当时她的妈妈也很紧张,有几次陪伴她一同回校约见辅导员。后来,辅导员说︰“你做咩咁依赖你阿妈,成日叫阿妈过嚟嘅?”“其实你已经是大学生,大个喇㖞。”
辅导失效 适应问题未解决
从前与家人同住,有什么不快都可以跟家人倾诉,她最不适应的就是住在宿舍不能回家。有时忙到整个星期留在校园上课、做功课,没机会和家人聊天,很想念自己的家。然而,她的家和校园距离实在太远,天天来回的话,会花很多时间在交通上。因为那时不开心,她更常常在辅导室里哭。她忆述,辅导员没怎样疏导她的情绪或表示理解,反而说︰“辅导室唔系畀你喊嘅地方嚟㗎,你应该积极啲同我倾,谂解决问题嘅方法!”她那时就觉得,那好吧,你连哭也不让我哭。还是算了,不要再去找他们。
不同的辅导员未必用同一套技巧与方法开导学生。阿晴也直言,学校有数位辅导员,只是她接触了第一位辅导员后,已不想再尝试去找别的。那后来如何适应大学生活?“其实都系无㗎,都系‘顶硬上’。自己就这样一直挨过来。”她说。她后来向私家精神科医生求诊,医生处方抗抑郁药。她承认,现时仍继续吃药,只是,每月看一次医生令家庭开支大增,看精神科医生连同药物的诊金要800元。
妈妈曾暗示情况稳定后就不要再看医生,她却不想情况变得太差,加上自觉大学最后一年要应付的问题更多,唯有继续看医生。
现时本港的大学都设有学生辅导服务,一般在学生事务处辖下,而且会不定期举办情绪辅导工作坊及减压活动;大学也设立24小时的求助热线,让学生可以在任何时间有一道“最后防线”。部分院校会转介学生予专业的精神科医生,并提供医疗资助。但也有学生反映,这只是把服务外判,校内支援不足,学生能否“走出来”仍需靠自己。现时大学提供的精神健康服务对学生来说有多大帮助?记者尝试联络数间大学的辅导组,以了解部门及辅导员的主要工作,以及他们在大学的角色,惟没有一间大学愿意受访。
记者尝试查询近年专上院校学生自杀的最新数字,惟教育局回应,专上院校会按其内部程序跟进怀疑学生自杀个案,并提供适当的支援,但无法提供相关数据。
从不开心、长期情绪低落,到出现情绪病影响日常生活,最终绝望地了结生命,当中还是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的长短,到最后会否走到绝路,当中的介入工作举足轻重。学生艰难踏出第一步求助,也需获亲友支持和谅解。
对于阿晴来说,家人的支持和理解,比学校的支援更能帮到自己。辅导组有朋辈辅导(Peer Mentorship)计划,协助新生适应大学生活,在新生迎新营(Orientation Camp)也有师兄师姐带领新生。阿晴觉得和朋辈倾谈比跟辅导员谈话更舒服,但他们都是学生,校园生活都很忙碌,有时她不开心也避免去找他们。而且,她也不太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情况。
“其实我对学校也不敢抱什么期望了。我觉得辅导是一回事,但辅导解决不到自身问题。例如课担太重,太多课业要做,我见完辅导还是要做。其他同学也觉得workload太大,就算一起跟教授谈,回应也只是‘没有办法的,课程设计是这样的’。”
(辅导组)派个苹果、派粒糖,说我们鼓励一下大家,他们派那些有鼓励字句的卡仔,写着“正面啲谂嘢”,其实我收到更不开心。
阿晴选读心理学,是想帮助跟自己有相同经历的人,但后来她也质疑,读的理论实际上能否帮到人。心理学的课程有关于正向心理学、处理情绪的部分,但她其实很抗拒正向心理学。“很不开心时,要跟自己说不如开心点,其实很离地。虽然读了很多理论性的东西,但在面对实际情况时往往是另一回事。”在学制规范下,她在二年级选主修专业,三年级才读主修课程,故此课业也较为繁重。踏入最后一年的大学生活,她说忙的不只是大学的课业,还有之后的出路,要思考继续读书还是出来工作。
她说,大学近年开展朋辈辅导员计划,但在她眼中,他们搞活动却更像“做show”:“在临考试前他们在校园设立摊位,每有同学经过就派个苹果、派粒糖或拍张照,说鼓励一下大家。我感觉只是为了拍张相,证明辅导组有做事,反而令人很反感。这样也算鼓励同学?他们派那些有鼓励字句的卡仔,写着‘正面啲谂嘢’,其实我收到更不开心。”阿晴觉得,学校与其设辅导组鼓励学生正面思考,不如认真审视大学课程的课担是否沉重,为学生提供的资源是否足够。
“他们多做师生、宿舍tutor的技巧训练,比起这些表面功夫好。不如做好生涯规划,可以多帮助学生找出路。实际点去改善课程设计,而不是给我辅导服务,令我‘顶得顺’。这样无法帮我解决问题。”她说道。
在阿晴眼中,大学辅导组的工作无法协助她走出情绪困境,在课程中即使有正向心理学的部分,她也只是靠著意志“挨过来”。大学里到底在精神健康教育及推广方面,有何实质行动?
详情请看︰【情绪病】学生有问题要求助 只靠辅导解决不到问题【情绪病】康复者重返宿舍被留难 黄子悦:我不需要被照顾
上文节录自第128期《香港01》周报(2018年9月10日)《寻求协助以外 大学精神健康教育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