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发生的骚乱是法国的安史之乱
在法国首都巴黎,骚乱已经持续一周了,尽管现在对事件的起因还有不同的说法,但无论事件因何而起,都不影响它对法国和整个欧洲产生的深刻改变——这实际上就是一场欧洲版本的安史之乱。
撰文:清石(长安大学副教授)
1. 到底谁是少数族裔?
时至今日,法国仍然不允许对国内的种群问题进行统计,因此所有关于法国种族和民族人口结构的数据基本上都只是估算,且即便是这种估算也很少有涉及整个法国的计算。那么法国历届政府到底在掩盖什么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从现代法国的法理基础说起。现代法国是建立在法国大革命的基础之上,而法国大革命的一个根本理念就是“人人平等”。在上世纪末,法国进入老龄化社会之后,由于缺乏年轻劳动力,使得法国不得不开始向自己的非洲殖民地开放了移民限制,想要吸纳移民来弥补国内劳动力的短缺。但是要吸引移民背井离乡,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做到吸纳大量新人口,要么就是去的地方吸引力非常高,要么就是移民们在自己的家乡活不下去。
从历史统计数据来看,每一次中东和非洲的移民大量涌入欧洲基本上都是当地发生战乱,或者欧洲正在迅速积累财富的时候,如2011年中东乱战至今与上世纪80、90年代,都有大批中东和非洲的移民进入欧洲。
因此,在法国进入老龄化之后,财富积累速度变慢,而非洲与中东局势相对平稳的情况下,法国想要提高自身对移民的吸引力,剩下不多的方法之一就是在某些层面给予移民超国民待遇。但正如前文所讲,现代法国的法理根基是来自大革命时期的“人人平等”,那么要给予移民超国民待遇就从根本上违反了法国自己的法理根基。为了应对这个问题,法国想出的办法是提出补偿理论——现在给予移民超国民待遇,是因为他们历史上遭受了法国的殖民统治,这是给予受害者的赔偿。这种发源并壮大在美国的思潮如今倒灌进了欧洲,也使得欧洲极左翼将其奉为圣经。
但并不是所有移民都来自前殖民地,所以这样的说法有其局限性。为了解决这种局限性,他们又提出了少数族裔的说法——在西方体系下,数量就是力量,因为数量多的群体更容易操纵国家机器制定有利于自己的各种规则,为了防止少数群体在这种体系下被忽视,就应该给予其一定的优待作为补偿。这种说法也是存在问题的,首先是现代社会已经高度原子化,社会的组成单位从以往的大家族变成了小家庭,甚至是个人,即便是人口比例占绝对优势的民族也不见得就能形成统一、稳固的政治联盟,相反,被认为是少数族裔的移民族群却往往拥有比当地原住民更强的组织能力,这使得他们在政治上反而是强势的。
然而,即便是现在少数族裔弱势的说法被推翻,也会有新的理论迅速填补空白,并继续给予少数族裔移民超国民待遇。这是因为历史是具有巨大惯性的,想要纠正极其困难了。如在法国等欧洲国家,为移民提供住房等福利的机构可以从政府领补贴,那么这个行业为了自身利益就会主动阻止法国可能收紧移民政策的行动;同时,依附于移民选票的政客也会想尽办法扩大自己的票仓,如美国民主党就不止一次让美国的非法移民获得合法的美国身份,然后这些被赦免的人就成了民主党的铁票仓;而且移民愈多,管理移民的政府部分权力机构也就愈大,为了自身利益,它们也不可能主动削减移民相关的投入。
说回到法国不统计族群人口的问题,现在来自非洲和中东移民在法国真的是少数吗?如果对比一下三十年前法国国家足球队的全家福照片和现在的全家福照片,恐怕任何人的心里都会产生这样的疑问。法国不统计全国族群的人口比例实际上就是在掩盖少数族裔的这种说法可能已经站不住脚的事实。
2.法国骚乱的根本是文化融合的危机
在西方,多元文化理论曾经占据了绝对的统治地位,其主张就是各种文化的独立性都应该得到保留。这就造成了移民来到新国家之后仍然保留了他们原本的宗教与政治习惯。如美国的墨西哥社区、非洲裔社区、欧洲的穆斯林社区等等,其内部形成了完善的社会组织构架,如穆斯林社区甚至大多都有自己的宗教学校。
这种较高的独立性带来的就是移民群体较难融入当地原住民群体,且双方交流不畅,也容易造成相互的误解和猜疑。更糟糕的是,移民保留的大量传统习惯在很大程度上挤占了他们学习现代技能的时间和精力,如穆斯林宗教学校中的宗教知识不能在现代社会让新生代移民们找到高薪工作。这使得移民与他们的后代往往处于社会经济链的底层,这在经济整体处于上行周期,国家福利尚能满足全部国民需求的时候还不算太大的问题,而一旦到了经济下行周期,原住民底层民众与移民底层民众就会为争夺日渐稀少的福利资源而大打出手,前期所有的矛盾都会在此时爆发。就像韩国电影《寄生虫》中表现的那样,底层之间为了争夺生存权,他们的厮杀是歇斯底里且毫不留情的,欧洲原住民与移民之间的冲突也越来越频繁和残酷。
更糟糕的是,由于西方多元文化的影响,欧洲原住民与移民之间缺少最大公约数——欧洲国家说到底并不是美国那样的移民国家,而是在法国大革命之后受民族主义影响而成立的民族国家,国家认同与民族认同高度统一,这就是为什么欧洲有那么多小国,且大多都是单一民族国家的原因。外来移民因其在文化和政治习惯上的高度独立性和完整性,很难在当地建立起对国家的统一认同,这使得此次法国巴黎的暴乱从引发事件和参与的主要人群呈现了明显的族群特征。
3.这是法国和欧洲版本的安史之乱
在安史之乱前,中国当时的唐帝国采取的是民族包容政策,基本实现了多民族的平等发展,但是安史之乱后,主体的汉民族对发动叛乱的少数民族产生了极深的不信任感,这使得唐朝从此走向了保守。
如今,法国巴黎的火焰实际上就是明确说明了多元文化理论的失败,欧洲社会将进一步加速右转。欧洲本就是一群民族主义国家,当他们发现外来移民凭借极高的生育率就快让法国原住民变成少数族裔的时候,就会明白这样的人口结构变化在西方体制下意味着政治权利的丧失,原住民不会甘心自己的政治地位被取代,而移民群体也不会坐视变成少数派的原住民继续霸占政治主导地位,双方的矛盾不可调和。
欧洲的原住民们要反击抱团的移民,自身也就必须抱团,而能最快使得原住民抱团的就是他们的立国之本——民族主义,只是由于他们对移民的不信任与仇视,很快就会将民族主义扭曲到狭隘的民族主义,这就是欧洲右转的根本原因。
在这场暴乱中,法国极右翼势力的领导人勒庞再一次获得了巨大的声望,前两次马克龙也仅仅是险胜勒庞,那么下一次法国的大选,还有人能阻挡勒庞当选吗?届时还有谁能否认欧洲右转的事实?
4.结语
融合与发展是历史的潮流,古今中外数次的民族融合都伴随着文化融合。以语言为例,中文的“沙发”等词来自英语,英语中的“mutton(羊肉)”等词语与法语有着很深的渊源,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从古至今,人类都是在不停超越旧有的界限,融合并且进入下一个更加辉煌的文明时代,如以血缘为纽带的部落融入了以图腾为共同信仰的城邦文化,以地域为核心的城邦文化融合发展出了国家文明,每一次超越旧有界限的融合都使得人类文明向上跨越了一大步,因此片面的强调文化的独立性是非常狭隘的。刻意强调这一点的,只有两类人——第一是自己有利可图的,比如强调自己少数身份就能拿到福利的;第二是为自己插手他国留下抓手的,如长期长臂管辖的美国与将离岸平衡作为基本国策的英国。
残酷的是,历史发展的试错周期往往是漫长且残酷的,且螺旋前进的过程中在局部时常会出现倒退。现在的欧洲不可避免的走向了保守,只有当他们意识到右转之后发现经济问题仍然没被解决之后,才能意识到在左转多元文化和右转狭隘民族主义之外,还有向上的一条路,因为不管什么肤色,什么种族,什么文化,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