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乌克兰战争|一年之后又一年? 欧洲已看不到终战可能
俄罗斯去年2月24日入侵乌克兰之后,虽然以波兰为主的东欧国家在欧盟安全议题上的领头地位愈来愈明显(文首照片中站在中间的就是波兰总统),但德、法两国的龙头地位未改,没有两国共识,欧盟难有任何实质行动。反过来说,如果两国有了共识,其他国家的反对声音也很难阻止欧盟按照德法的意愿前行。俄罗斯乌克兰战争也不例外。
在俄乌战争开打近一年之后,德法看来已经达成了一致的立场。
暂时放弃谈判?
在2月17至19日举行的慕尼黑安全会议首天,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Volodymyr Zelensky)与德国总理朔尔茨(Olaf Scholz)、法国总统马克龙(Emmanuel Macron)分别发表演讲,为安全会议揭开序幕。本年俄罗斯代表被排除在邀请名单之外,“慕安会”上又重新燃起冷战结束以来未见的对抗意识。
朔尔茨和马克龙的发言,也各自有其代表性。一个多月前还在被欧洲各国谴责对“坦克输乌”千般不愿的朔尔茨,如今却反过来呼吁其他国家以实际行动兑现他们各自的坦克输乌承诺,声言“为长期战争做准备是明智之举”,要证明打赌西方援乌意志将随时间退却的俄罗斯总统普京(Vladimir Putin)“失算”。
马克龙在其讲话中以“新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去形容俄国对乌克兰的入侵,声言如今不是谈判的时候,而只有乌克兰的“反攻”才能带来“可信的谈判”。在其发言翌日刊登的访问中,马克龙虽然表明不寻求俄罗斯的政权更替、不寻求俄罗斯的完全失败,却明言“我要俄罗斯在乌克兰被击败”。
朔尔茨和马克龙在一年的俄乌战火之后,已明显改变了其原初的对俄立场:从俄罗斯陈兵乌克兰边境到开战之初,两人一度冀望能以沟通和接触“劝退”普京。
朔尔茨与马克龙的转向
朔尔茨在开战前与普京的一次会面之中,据报曾向普京担保乌克兰“未来30年”也不会加入北约,当时也有公开报道指出朔尔茨声明乌克兰加入北约根本不在议程之上。很明显,朔尔茨当时曾相信能透过消除普京对“北约东扩”的疑虑,而让他打消进军的念头。其后,年少时曾与东德共产党人紧密来往、视北约为“帝国主义”代表的朔尔茨也继续保持与普京的沟通,不过两人最后一次通话已是近三个月前乌克兰战场处于“冬季僵持”的12月2日。
相对于以谨言慎行、有人肉录音机(德文原文为“Scholzomat”)形象的朔尔茨,马克龙“以谈息战”的动机就更为溢于言表,在开战初期多次公开为其持续与普京通电沟通作辩护;到俄国军事行动未如理想之后,他更声言西方不应该让俄国受到“羞辱”,要给普京一个“下台阶”。直到去年12月,他依然声称西方需要考虑为俄罗斯提供安全保证。不过,根据公开资料,马克龙自去年9月以来已没有再同普京通话。
踏入2023年,朔尔茨和马克龙对俄强硬的转向已愈来愈明显。马克龙是首个决定向乌克兰输出“轻型坦克”的西方领袖,其后更称“不排除”向乌克兰输出战斗机;而朔尔茨也进一步打破“不往战场输出武器”的惯例,跟随美国向乌克兰输出爱国者(Patriot)导弹、豹1及2型(Leopard 1 & 2)主战坦克等军备。
为了表明援乌意志,在泽连斯基2月8日突然出访英国之际,马克龙当时就即刻取消晚上行程,急邀泽连斯基到巴黎一会,而朔尔茨也放下工作赶到巴黎与马克龙、泽连斯基聚首,可见两人扭转其过去“援乌不力”形象的努力。在慕安会上,朔尔茨和马克龙“准备长期作战”“不是谈判时候”的表态,可算是他们对自己策略转向的最新一次宣示。
与流行于美国和东欧国家的“非黑即白”态度不同,德国和法国对于俄罗斯一直有着暧昧不清的复杂情感。
德俄、法俄的情意结
在德国,其对俄关系一直被和平主义和历史记忆所左右。一方面,纳粹德国战败之后,德国人自认为“学懂了和平的宝贵”,相信以“贸易”拉近各国关系最终就能消灭战争的理想主义。从上世纪70年代西德开始与东欧社会主义国家交好、进口苏联天然气的“东方政策”(Ostpolitik),到前总理默克尔(Angela Merkel)时代延伸到德中等不同关系之上的“以贸易带来改变”(Wandel durch Handel),都有着这种和平主义的影子。
另一方面,在人们的概念分类之中,今天的俄罗斯联邦就是苏联的延续,而德国对于纳粹德军在苏联杀戮的悔疚,在苏联解体之后,就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俄罗斯之上。对于德国武器再一次在战场上对俄罗斯人开火,德国人难不心感忐忑。(但事实上,同属苏联的乌克兰二战死亡人数占人口比例其实高于俄罗斯。)
在法国,其对俄关系则一直受到不同的浪漫文化想像和地缘政治自我定位影响。早在18世纪的启蒙时代,法国知识份子就得到视法语为尚的俄国沙皇和贵族青睐,而将俄国领土扩充至乌克兰的叶卡捷琳娜二世(Catherine the Great)也普遍被法国的思想家们视为“开明专制”的代表。
时至今天,法国知识份子依然与俄罗斯有着难解的文化关系,例如2008至2017年俄罗斯驻法大使的回忆录就得到今天法兰西学院地位尊崇的终身秘书(secrétaire perpétuel)为其写序;法国前总统希拉克(Jacques Chirac)不只能说流利俄语,更曾释译俄国浪漫主义文学代表、有“俄国文学之父”之称的普希金(Alexander Pushkin)著作。
法俄文化遥相景仰的亲切,同时契合了法国自以为“世界一极强权”的地缘政治想像。法国上世纪60年代在戴高乐(Charles de Gaulle)的领导之下,就退出了北约的联合军事指挥,将境内非法国北约部队赶走,并建立独立的核阻吓能力,企图与美国和苏联都保持一定距离。
在法国实际上只是跨太西洋同盟一员的政治现实之中,法国“独立于美国”的渴求往往在各种政治姿态上反映出来——在马克龙任内的例子就有其对“欧洲自主”的高调主张、其称“北约脑死亡”的表态,以至其在2019年G7峰会前高调在地中海古堡总统官邸邀来普京见面的行动。
然而,持续不止的俄乌战争,却一次又一次打破朔尔茨和马克龙两人对于“重返谈判桌”的幻想。
战争如何了?
俄军初期的失败,以至收缩战线到乌克顿巴斯,曾给予德法一些促和的希望,但去年9月俄军大挫之后,普京竟然将乌克兰四州公投入俄、发布二战以来未见的动员令等等,似乎显示出普京已决意战斗下去。此后马克龙已没有再与普京通话,而朔尔茨在去年12月再作一试之后也表明看不到谈判空间。
只有乌克兰在战场上的胜利才能迫使俄罗斯重返谈判桌,目前已成为了朔、马两人,以至欧洲的共识。不少国际政治和俄乌战局观察者也预言,俄乌战争2023年也不会终结。
但是乌克兰能够在战场上打败俄罗斯吗?乌克兰能够将俄罗斯赶出全境(包括克里米亚)吗?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Mark Milley)日前就表明这“非常非常困难”。
而普京近日的行动也显示出,他在乌克兰没有任何退让之意。此刻,俄军连公投入俄的乌克兰四州全境也未能全面占领,普京却在2月17日进一步签署了好几个法令,将俄控区的福利、教育、考试制度等进一步转成俄国体制。
欧洲各国在看不到终战可能的背景之下,就只能勉力继续支援乌克兰到底。
在俄乌一周年迫近之际,中国也将为此提出一套和平计划。这会否是一个出路,目前尚不得而知。但除非中国的介入可施压俄、乌某一方作出现时未见的让步,否则欧洲的战事依然只能无了期的持续下去。
俄乌战争将满一年,预期中的俄罗斯攻势开始了吗?
不少人认为,攻势已在南部武赫列达尔(Vuhledar)和卢甘斯克-哈尔科夫两条战线开展,但至今战果并不明显。
何以看出马克龙对乌态度已有改变?
去年开战之初一直愿意兴普京对话的马克龙,在2023年的慕尼黑安全会议上表明现时不是谈判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