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或于乌兹别克会晤普京:整合欧亚大陆 上合扮演什么角色?
9月7日,关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将亲身出席上海合作组织(简称上合)峰会的消息接续传出。
首先,俄罗斯驻华大使杰尼索夫(Andrey Denisov)向传媒表示,俄罗斯总统普京(Vladimir Putin,又译作普丁或蒲亭)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将在9月15日至16日上合峰会期间,于乌兹别克举行会晤。而对此消息,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毛宁7日在例行记者会回应传媒提问时称“中俄两国元首通过各种方式保持密切交往。关于你提到的具体问题,我目前没有可以提供的消息”,意即外交部无法证实习近平是否亲身出席峰会。
但到了晚间,先是《俄罗斯卫星通讯社》(Sputnik)报道称,普京在东方经济论坛期间与蒙古国总理奥云额尔登(Oyun-Erdene Luvsannamsrai)举行了双边会晤,并在言谈间提及“很快将在乌兹别克与蒙古国总统举行会晤,在那里我们将与中国国家主席一同举行三方峰会”,形同间接证实杰尼索夫所言;之后《美联社》(Associated Press)亦披露,普京在东方经济论坛上接见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栗战书时,曾向对方表示很快与习近平会面,而且希望是在乌兹别克斯坦的撒马尔罕。
早在此前,哈萨克外交部发言人斯马迪亚罗夫(Aibek Smadiyarov)亦曾于9月5日表示,应哈萨克总统托卡耶夫(Kassym-Jomart Tokayev,又译作托卡叶夫)邀请,中国领导人将于9月14日出访哈萨克斯坦,引发了外界断于“习近平将亲身出席上合峰会”的猜想;如今俄罗斯驻华大使、普京又接续表态,此事可谓朝“板上钉钉”更进一步。
当然,有鉴于北京尚未证实前述消息,习近平究竟会以何种形式参与上合组织峰会,又是否会继2022年2月4日北京冬奥开幕后,在乌兹别克进行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中俄元首的首次线下会晤,尚需时间检验。但由近期的国际格局来看,中俄关系确实日渐紧密。在此基础上,以上合为代表的欧亚整合趋势,会否在中俄关系逐步向好下,展现更强大的生命力,值得各方关注。
上合作为欧亚整合的代表
由历史视角观之,“欧亚整合”长期都是学术名词,毕竟此处的文化与民族组成相当复杂,各国也在历史递进下,演化出截然不同的政治生态圈,更受大国博弈的权力结构牵引,生成了各为其主的的区域与国家利益。然而冷战结束后,以中亚为代表的欧亚核心区域,开始出现各式国家间合作机制,包括欧亚经济联盟(EEU)、中亚一体化、突厥语国家一体化、上合组织等。
其中,欧亚经济联盟的成员国皆为前苏联加盟共和国,包括亚美尼亚、白俄罗斯、哈萨克、吉尔吉斯、俄罗斯,并有古巴、摩尔多瓦、乌兹别克等观察员。由成果观之,欧亚经济联盟的区域一体化成效显著,虽说其构成基础仍是前苏联国家,难以扩大为涵纳欧亚各区的大框架,但通过自贸区谈判,其也开始与前苏联共和国外的其他经济体展开合作,先是同越南、伊朗、塞尔维亚、新加坡签署了自贸区协议,又与埃及、以色列、印度就创建自贸区进行谈判。但面对中国时,由于俄罗斯的顾虑,欧亚经济联盟虽与中国发展经贸合作,却始终不愿与中国进行自贸区相关谈判。
而中亚一体化顾名思义,是以中亚五国为核心。自苏联解体以来,中亚五国便曾基于“区域一体化”的理念,推动多次区域整合,但不论是中亚联盟、中亚经济共同体或中亚合作组织,其成效都相当有限。此外,美国也曾在“大中亚计划”项目下,鼓励中亚五国一体化,为的是强化美国的区域存在,以稀释中俄的角色比重。
突厥语国家一体化则以“突厥语民族”国家为主,其成员包括土耳其、阿塞拜疆、哈萨克、吉尔吉斯、乌兹别克,同时另设匈牙利作为观察员。然因其构成国家以相同语言民族为基础,故在中亚就必须排除波斯语族的塔吉克,在高加索就必然排除格鲁吉亚与亚美尼亚,如此一来同样无法成为涵纳欧亚的大框架。
简言之,欧亚地区存在许多国家间的整合机制,但其成立目的或出于巩固单一大国势力范围,或出于强化语言、民族的国家纽带,故难免会在一定程度上,导致次区域间的相互分割与封闭,并对欧亚整合的大范围合作形成制约。
由此脉络观之,2001年正式成立的上合组织可谓是欧亚大陆上,唯一涵纳中俄两大国,且不以次区域、民族、语言为限的整合平台。在其如今的8个正式成员国、4个观察员国、9个对话伙伴中,包括了来自高加索、东欧、东亚、中亚、南亚以及西亚的各地国家,贯通连接欧亚地区的主要次地区,具有最广泛的代表性。
然由实际成果观之,上合组织确在区域反恐上发挥了显著成效,但在推动区域一体化上,其效果相当有限。中国早在2003年便曾提出创建上合组织自贸区、上合组织发展银行等倡议,却始终无法取得突破,关键便是俄罗斯的裹足不前。
中俄的认知分歧与突破
从认知层次来看,中俄想像的欧亚整合存在分歧。
对中国来说,欧亚整合更多是出于经济目的跨国工程,为的是降低贸易成本、优化资源配置、提高区域合作水平,故其努力方向也大体是降低经济一体化的障碍,以实现更高程度的贸易往来、产业链与市场对接。
但对俄罗斯而言,其虽也重视欧亚整合的经济意义,却更多是将其视作带有政治色彩的对外战略项目。以中亚作为俄罗斯的长期“战略后花园”为例,莫斯科显然对其他大国进入此处格外敏感,更遑论要接受其影响力超过俄罗斯。
在此认知分歧下,中俄虽不至于为争夺资源而发生严重冲突,也始终保持合作往来关系,却无法在整合欧亚上更进一步;俄罗斯虽自知国力不如苏联时期,也理解中俄必须在欧亚有所合作,却又不愿见到中国的存在日益显著。
如此复杂情绪导致莫斯科做出一系列牵制欧亚整合的复杂操作:希望与中国联合反恐,但对中国的经济一体化倡议持保留立场,故上合组织始终无法朝经济自贸区转型,欧亚经济联盟也无法与中国进行自贸区谈判;希望与中国共同合作,避免美国完全宰制欧亚,却又要制衡中国影响力,故在2017年第一次上合扩员时,积极支持印度加入,以对中国形成牵制。
而针对俄罗斯的“抵制”,中国也采取措施,例如于2013年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便让中国不必完全依赖上合组织来推动区域一体化,且可以相对自由地选择一体化的方向和形式;对此,俄罗斯亦于2016年提出了“大欧亚伙伴关系”,欲在一定程度上与“一带一路”倡议分庭抗礼,让俄罗斯在战略构想上走向大欧亚,包括东欧、亚太和印度洋地区。
然而伴随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后,美欧俄关系陡降,2022年的俄乌战争更是重创莫斯科与西方的全面互动,俄罗斯开始放松对中国的种种“顾忌”。例如中国、乌兹别克、吉尔吉斯三国于1997年签署的“中吉乌铁路备忘录”,曾在普京反对下延宕多年,却在俄乌战争爆发后,于2022年5月迎来普京点头,如今该项目有望于2023年正式动工。
眼下北京虽未确认中国领导人是否亲身出席上合,但有鉴于哈萨克、俄罗斯驻华大使、普京皆已先后表态,中俄元首应有极高概率在上合峰会上进行线下会晤。而今年上合的最大看点之一,便是包括伊朗在内的扩员潮,据俄罗斯外交部此前表示,此次上合峰会除计划签署关于伊朗成为成员国需要承担义务的备忘录外,也将签署关于给予埃及、卡塔尔、沙特对话伙伴国地位的备忘录,启动接收白罗斯成为成员国的程序,同时给予巴林和马尔代夫对话伙伴国地位,并会制定给予阿塞拜疆、亚美尼亚、柬埔寨和尼泊尔观察员国地位的综合办法。种种措施,可谓是强化了上合在欧亚的区域代表性,并且逐步脱去原有的“仅限反恐”色彩,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俄战略协作的深化。
从欧亚整体的权力分配结构来看,所谓欧亚整合并非单纯的经济合作问题,也涉及战略与政治的协作关系。而在现今形势下,欧亚整合能走到何种地步,与中俄的战略合作息息相关,未来上合组织能否在既有的反恐安全场域外,朝经济的深水区持续迈进,并促成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俄罗斯的“大欧亚伙伴关系”直接对接,是欧亚整合前景的重要关键。
【上海合作组织与中俄关系Q&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