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不提“中国”　特朗普的帝国主义如何影响中美？

特朗普（Donald Trump）的就职演说中最让人震惊的一点是他的扩张主义和帝国主义主张。特朗普没有提及加拿大并入美国、并吞格陵兰的问题，但他花费最大篇幅的单一外交议题就是要收回巴拿马运河。

“我们从这个本来就不应该给出的愚蠢礼物中得到非常差的对待。”

“巴拿马给我们的承诺已被破坏。我们交易的目的和我们条约的精神已被完全违反。美国船只被严重地超收费用，没有得到任何形式的公平对待，而这也包括美国海军。”

“我们将会把它拿回来。”

全篇就职演说充满着颇为具体的政策承诺，听起来就像是国情咨文一样，而不是传统的就职演说。从移民管制、关税到化石能源开采、气候政策、性别议题，特朗普在就职演说说了的承诺，几乎都在其稍后签署的高量行政命令当中得到体现。

值得留意的是，作为21世纪最重要双边关系的中美议题，特朗普几乎一字不提。半小时的演说中，唯一提到中国的地位就是同巴拿马运河有关。他错误声称“中国正在营运巴拿马运河，我们没有把它交给中国，我们把它交给巴拿马，我们将会把它拿回来。”中国一词就只出现在这一句。

收回巴拿马运河，经常出现在特朗普的Truth Social社交平台推文中，但人们对其认真性还是半信半疑。但在总统就职演说的场合说出来，巴拿马政府很难不把它认真看待。

虽然在特朗普发言之后，巴拿马总统穆利诺（José Raúl Mulino）公开全面否定特朗普的言论，但巴拿马当局却马上针对控制运河其中两个港口的香港长和子公司当地办公室开展审计，似乎是对特朗普言论的回应。

美国1989年曾经入侵巴拿马，踢走曾经由美国扶植的巴拿马军政府领袖。从巴拿马人的角度来看，特朗普“将会把运河拿回来”的言论，以至他此前表明不会排除使用军事手段把巴拿马运河拿回来的说法，其实颇具“现实感”，并不是天方夜谭。

在其就职演说之中，特朗普也表明要重新将美国定位为一个“成长国家”（growing nation）。可能是担心人们会误会他所指的只是“经济成长”，他就补充说，这是一个“增加我们的财富、扩张我们的领土、建造我们的城市、提高我们的期望，以及将我们的旗帜带到新的美丽地平线上”的国家。

在地球上，他的即时目标就是巴拿马运河（其后很可能包括格陵兰和加拿大）。也许是受了马斯克（Elon Musk）的影响，特朗普也特别提到要让美国太空人把美国国旗插在火星上。

无独有偶，特朗普在演说中唯一大赞的美国前总统，就是1897至1901年在任的麦金莱（William McKinley）。

他大赞麦金莱当年的关税政策，为美国政府带来大量收入，其后才导致下任老罗斯福（Theodore Roosevelt）有资金去兴建巴拿马运河。特朗普表明将会废除奥巴马政府的当地原住民语言更名政策，把美国最高的山迪纳利（Denali）重新改回原称“麦金莱”－－以殖民者的语言为优先，当然就是对于美国帝国主义扩张历史的一种追溯。

麦金莱主政期间，美国也打赢了美西战争，取得了夏威夷、波多黎各、关岛、菲律宾等地。这也是最后一次美国领土有显着扩张的时刻。特朗普特别高举麦金莱总统的用意不言自明。（按：在对于美国并吞格陵兰的认真讨论中，波多黎多或关岛的地位是未来格陵兰加入美国的可行模式。）

特朗普的帝国主义倾向，也体现在其进一步的单边主义行动上面－－他再次将美国退出“巴黎气候协议”；把美国退出世界卫生组织（WHO）；单方面推行边境移民“逗留墨西哥”（Remain in Mexico）的政策，即使涉事人士不是墨西哥籍也要他们留在墨西哥等候难民庇护申请；用关税威胁他国达成与贸易无关的目标，包括管制美加、美墨边境的人流和毒品流，甚至是施压中国同意将TikTok一部份卖给美国公司等……

特朗普第一任期已在执行单边主义，但这一次他将领土扩张视作政策目标之后，单边主义行为未来就有可能用来作为帝国主义的手段。例如他可以向丹麦大加关税，来威胁丹麦就格陵兰问题同美国展开谈判－－特朗普自己也曾公开表明他可能会这样做。

特朗普的帝国主义对中美关系会有什么影响？

最直接的推测是，特朗普也许会接受强国拥有自身势力范围是理所当然的。如今特朗普公开宣称的领土扩张目标，全部都属于美洲范围，可算是一个门罗主义的变奏。虽然中国不会用势力范围这种逻辑来想事情，但如果特朗普是这样想的话，他有可能会在台海和南海的争议中不再像拜登那样向中国施压。

但这种推测有可能出错。首先，特朗普明显是一个“美国例外主义者”。在其就职演说当中，特朗普两次谈到美国伟大时都特别用上“例外”（exceptional）和“例外主义”（exceptionalism）一词。在特朗普的眼中，可能只有美国才是唯一的帝国，这是一个唯一的例外。同时，美国也不一定会以地理位置来区分势力范围。而且，对于特朗普而言，任何东西都是可以交易的，在台海和南海施压中国是美国不会轻易放弃的筹码。

从中美以外其他国家的维度来看，特朗普的帝国主义对中国无疑是有利的。特朗普若然真的不顾任何国际道德规范，以强制力去扩张领土的话，到时被国际社会唾弃的国家将会是美国。强调国际规则的欧洲在此也只能同美国割席，更不用说有感唇寒齿亡的美洲国家。但它们能否抵御美国施压而不屈却难以说准。

回到最根本，帝国主义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曾言要在24小时内结束俄乌战争的特朗普，如今却不慌不忙，似乎没有意向要尽快叫停战争。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内，特朗普被问及俄乌停火时就只说他会跟普京谈，指普京“不是过得很好”、“他在艰苦消磨到底”（he’s grinding it out）、“俄罗斯在很大的麻烦当中”，又称不达成协议，普京只是在“摧毁俄罗斯”。此前，有报道就指，特朗普本来认为俄罗斯形势大好，只想快点“止蚀离场”，但在受普京支持的叙利亚阿萨德（Bashar al-Assad）政府迅速倒台后，他却开始觉得普京处于弱势。

如今特朗普已将停火日程由24小时扩展至“六个月内”。

要在地缘政治、国际贸易中达到中国想要的目标，我们不能指望特朗普会有一套放诸天下皆准的帝国主义逻辑，也不能期望能同特朗普理性地作等价交换。展示出自己的实力，才是唯一能有效应对特朗普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