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柯:从古典时代的疯狂、规训与惩罚到性史
10月15日是个颇特别的日子,这天,尼采出生、卡尔维诺出生,而保罗—米歇尔.傅柯(Paul-Michel Foucault)也于1926年的这天诞生。作为当代哲学其中一位标志性人物,傅柯的各项理论早已在各大学院里广传,而他的《规训与惩罚》、《古典时代疯狂史》也成了哲学、文化研究、社会学科等的教材。
牛津通识系列的《福柯》(我们选择台湾译法:傅柯)里,单是他的生平就有三个版本:一、一帆风顺的学者故事,于巴黎高等师范学院学习,受索邦大学资助后边写论文边游历欧洲各国,后来进入法兰西学院,正式攀上法国学术界顶峰;二、情绪病的同性恋者故事,在巴黎高师时很可能自杀过,接受精神病理治疗,在学术辉煌成就背后,终生都在追求极端感官刺激,不到六十岁就死于爱滋病;三、社运激情故事,他将自己最深奥的学术著作视为提供给各种暴政反抗者的“工具箱”,也是狱政改革与同性恋解放运动的英雄。
傅柯的一生
1926年生于波瓦提耶的傅柯,青年时期由于住在法国中部省份首都,并未受战乱的影响。傅柯于战后进入了著名的高等师范学院,并遇到知名的老师,包括了黑格尔专家依波利特、现象学家梅洛庞蒂与科学史学家冈居朗等人。而傅柯此时亦有段时间有自杀倾向,曾由其同学看护。傅柯毕业后,于1954至70年间曾任瑞典、波兰、德国等地的文化代表,他更在旅居瑞典时利用当地的大学馆藏,于1960年完成了他著名的博士论文《疯狂与非理性:古典时代疯狂史》。
60年代以后,傅柯来到了克莱蒙费朗大学教授心理学,并在接下来的时间,分别完成了《雷蒙・鲁塞尔》、《临床医学的诞生》等书,延续著他对疯狂、文学以及医学史的兴趣。直到66年出版《词与物》,傅柯才明显地从疯狂主题转向知识型态(episteme)与认识论历史转型的议题,并且因为此书被人冠上结构主义的标签。1966年9月,傅柯随著伴侣的军旅生活,前往突尼西亚任教,并开始在当地实质性地协助反政府主义的抗议学生。1968年回到巴黎的傅柯,成为巴黎文森大学的哲学系主任,网罗一群当时的极左活动份子,他们今日都已是极为知名的哲学教授,包括了巴里巴、巴迪欧、瑟尔等人,堪称一时之选。也是从此时开始,傅柯的政治活动日渐活跃,一反其学生所认为傅柯所具有的某种右翼保守份子的味道。
70年代开始,傅柯进入他学术生涯最重要的阶段:进入法兰西学院执掌“思想体系史”的教职,并于年底发表就职演说《话语的领域》(L'Ordre du discours,或译话语的秩序)。接下来的13年间,不间断的法兰西学院课程,以及接续其早先对精神医学史的兴趣,傅柯渐次从精神医学、刑法学、社会建制、国家理性等议题,逐步转向治理主题与新自由主义论述的讲授。并且在80年代开始使用古希腊伦理学的材料,提出生存美学的概念。从其早期的疯狂研究、尔后的临床医学,到70年代开始的规训、治理主题,以及最后的伦理学与自我修养的提出,傅柯一生思想繁杂且细致,其早期文字更是极尽华丽之姿,直到晚期却又一显苍白直述之态,其中的转变再都使人疑惑。
70年代傅柯著作多是配合课程主题,《性史一》、《规训与惩罚》与《性史二、三》都是该年学院的主要研究内容。加上近年完整版的法兰西学院课程出版(法文与英译版本几乎已尽数出版,中文翻译也已赶上半数),对于傅柯思想的概要几近全数坦露,只剩相应于学院课程的讨论课材料。
晚年的傅柯也常往返美国加州讲学,并且喜爱加州当地自由的环境。据信,傅柯也相当著迷于当地的同性恋生活,并且知悉自己可能已经染病的讯息。傅柯死讯第一时间传出时,并未公开原因,并且留下了身后不可出版的遗愿。因此,当时已经写作完成的性史第四卷,未能出版。
傅柯是个极其复杂的人物,无论如何也无法找出一个完美的形容词去概括他的著作,他的地位,他的一生以及所走路向。但不论如何,在【在与时】里我们也无法作出长篇解说,让我们先进入他最著名的作品之一:《规训与惩罚》(Sueveiller et punir)。
规训与惩罚
《规训与惩罚:监狱的诞生》于1975年出版,仔细探究监狱制度与规训惩度的变革。书中以一个公开酷刑场面打开序幕,四马分尸,焚尸扬灰。然后傅柯转而书写“巴黎少年犯监管所”规章,从第17到第28条是少年犯的作息时间。至此,傅柯说:“我们看到了一次公开处决和一份作息时间表”。而“作为一种公共景观的酷刑消失了”,这是傅柯在《规训》前半部在处理的问题,惩罚制度的幕后化,是经历过一个怎样的步骤。
在中世纪及其后一段时间,大罪的惩罚其实是一种“报复”,残暴作为重大犯罪的一种特征,它涉及被罪犯冒犯的某些法则、诡计或受害者的社会地位,同时犯罪也对君主作出了激烈挑战,因此君子必须作出回应,必须残暴,必须比犯罪更加激烈以消灭罪恶。在文初的四马分尸,就是因为犯罪者刺杀国王路易十五不遂,而遭处决。
然而,后来的惩罚制度因著时代变革,渐渐变得不是挑战君主的报复,而是挑战司法的报复,但公开处刑仍然存在,而承受的刑罚仍是和犯罪性质有相当连系的(砍人手者,处罚被砍一只手)。再过一个阶段,严格的监禁开始作为刑罚的起点,于是严格的作息时间表就被创作出来,不断监督、训诫、配以宗教读物与“劝善”的方法,日复一日地控制犯人。自此,监狱就成了一种“教化”工具,改造工具,自此成为一个简单化的强制性社会。傅柯认为,这是“为了更好的惩罚”。
全景敞视监狱
谈及《规训与惩罚》必然会涉及他的“全景监狱”(Panopticon),又称圆形监狱或环形监狱。想像一个圆形,圆周位置是一个个囚室,外面透光,而面向圆心的一侧则被监视。圆心之处有一座监视塔,由于逆光,在边缘的囚犯无法得知自己是否被监视著,长期处于不安之中。在不同版本(在学校听来的版本)则是中间高塔是那种单面玻璃,囚犯知道会有目光向自己投来,但不知道何时会被监视,只得保持秩序。
傅柯把边沁的“全景监狱”当成一个比喻来使用。这种监狱的设计灵感来自巴黎一所军事学院,方便管理学生而使用。傅柯认为,这个监狱推翻了三个功能:封闭、剥夺光线与隐藏,每个犯人也只能是被探查的对象,而无法透过墙壁与其他人沟通,消除了集体效应。从监督者的角度看,权力因不可见而具有持续效果,甚至通过权力的符号,以致监视没有需要时刻进行。说了这么久的监狱,把焦点放回现实来说——在学校、办公室、街上、交通工具里,又算不算一种全景监狱呢?会不会有看不见的眼睛在监视,准备惩罚,无论是网络公审抑或举报也好?
_________________
下载《香港01》App ,按“+”号加入《哲学》抢先看文章:https://hk01.onelink.me/FraY/hk01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