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质:一种“混合符号学”的思维

撰文: 曹雪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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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如何作用于生理 ,抽象概念如何重组物质 ? 在现有的理论工具箱中,竟少有处理这些问题的方法。 “混合符号学”(mixed-semiotics),这个被媒体研究、新唯物主义、后人类主义、以及“情绪理论”(affect theory)等等草草带过的理论,解释的即是这些难题。

2017 、哈佛、“东亚媒介研究”会议会场。

台上媒体研究,东亚等区域研究,哲学这几个学科的逻辑正碰撞地热烈;台下的听众饮著咖啡,品著点心,想像著这个年轻学科的未来,取一块蛋糕,送入口中,似乎讲者的言语也带上甜味。

食物,是外界和体内间的传送者,是他者和自我的连结点,进而称为媒介,是人把外界客观事物内化为自身一部分的过程。 自我和食物的关系看似简单,却直指媒介理论的难点:如何拉近主客之间的距离。 客观世界和主观感知,实体和主体,“外”和“内”这些埠难以从理论角度对接。

混合符号学则抛开内外之分,重新阐释现实。 混合符号学是法国精神分析师瓜塔里 (Felix Guattari) 创造的理论工具。 瓜塔里虽常被学界提及,但总是以他作为学界风靡的哲学家德勒兹(Gilles Deleuze)的合伙人的身份出现。 瓜塔里似乎少有独立的理论身份,但早在他和德勒兹合作之前,瓜塔里已经尝试批评古板的符号学。 瓜塔里指出符号学潦草的把事物和符号区分,只在抽象的层面建立哲学系统。

符号学用定义的手法介入生活。 一个符号指代、进而定义一组事物。 什么是“蛋糕”, 什么是“牛奶”,它们只是符号。 混合符号学则不同,不将符号与事物一一对照,而是指出事物(substance)能在其物质(matter)环境中主动的改变抽象语境。 符号即是媒介,也是媒介作用的结果。 脑中对于“蛋糕”的理解则是符号和实体的结合,却由生理对物质需求和思维对抽象符号的需求组成。 食物是具象的存在,即是实实在在的物质,又是抽象的符号;食物在肠胃里的动静似乎是身体的一部分,又好像是外界的活动。

食物是具象的存在,即是实实在在的物质,又是抽象的符号;食物在肠胃里的动静似乎是身体的一部分,又好像是外界的活动。(Vcg图片)

外界物质 (matter) 通过身体机能转化为有形态且有意义的事物 (substance) 。 事物(substance)并非本身存在,而是在物质(matter)和符号(signification)的共同作用下产生,进而改变符号(sign) 的意义。 咀嚼、消化将体外的物质(matter)并入自身。 我们虽然能够感知食物和身体的沟通,但假如没有语言文字这些符号的说明,我们便无法把感知具体到“吃了太多的川菜”和“胃里有些热腾腾”的感觉。 这些感觉通过符号来在人的意识中呈现,但不单纯是符号式的存在。 符号非抽象,而是另一种结构化了的有物质基础的事物。

瓜塔里试图解释物质和抽象思想如何共同决定事物的意义( meaning )。 食物原本是物质组成的实体,但却不仅仅靠“是蛋糕”、“是牛奶”这些符号和具体事物间的对应关系来建构食物在世界中的关系。 传统符号学只能确认符号和事物间指代关系,无法跨越客观和主观,实体和主体,外部和内部的关系。 而瓜塔里的混合符号学却说符号和事物互为因果,都是物质在世界中的表现。 从混合符号学的视角来看,物质是被媒介转化的基本单位,符号和事物是媒介的产物。 食物既是符号也是事物,既是物质的存在也是感知的表达;进食的过程呈现了媒介的逻辑,打破了主客的隔离。

符号如何作用于生理 ,抽象概念如何重组物质 ? 在现有的理论工具箱中,竟少有处理这些问题的方法。 “混合符号学”(mixed-semiotics),这个被媒体研究、新唯物主义、后人类主义、以及“情绪理论”(affect theory)等等草草带过的理论,解释的即是这些难题。

媒介理论长期 被局限于唯物观和主观感知的对立中,无法突破辩证的套路。 “东亚媒介”这一新起的理论范畴借了亚洲研究的历史考据的方法论,尝试跨越主客的障碍,结果也走上了纯考古的道路。 考古学正是建立在主客的辩证之上,更无法超越主客对立的问题,所以亚洲媒介研究也只能在以往的研究范畴内打转。 混合符号学虽扫除了媒介理论的犹豫,解决了主客问题,却偏偏无人问津。 台上的热烈讨论似乎只是旁敲侧击,用媒介理论来增加亚洲研究在美国学界的筹码,而非从理论角度对媒介理论的难题直接做出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