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 Retroactive:步入布朗肖的夜
“布朗肖是当代法国思想界之中影响深远的幽灵”——六月间的01哲学,类似话语过多重复似乎有些使人疲惫;而“疲惫”,恰恰又是布朗肖作品中频频出现的关键词。我们做了一系列布朗肖的专题文章——在他诞辰110周年,邀请学者、研究者、译者及出版社等天马行空各抒己见。
“布朗肖是当代法国思想界之中影响深远的幽灵”——六月间的01哲学,类似话语过多重复似乎有些使人疲惫;而“疲惫”,恰恰又是布朗肖作品中频频出现的关键词。我们做了一系列布朗肖的专题文章——在他诞辰110周年,邀请学者、研究者、译者及出版社等天马行空各抒己见。大概也因为,布朗肖很难说是那种被广大读者热切阅读和讨论的作者,应当说完全不是——他不似他的好友傅柯、列维纳斯或巴塔耶,在不同学科建制里有各自稳固的位置,奉为经典或被广泛援引。相反的,对于很多人而言,阅读布朗肖的经验堪称痛苦与折磨——他超出我们对于传统哲学文本或文学书写的惯常预期;而对中文读者来说,他自身的晦涩,更又垒砌在翻译的凝滞与生涩之中了。
我们曾经在过去的Events栏目发布<布朗肖:学术界的失踪者,沉默与书写的外边思维>一文 ,从布朗肖的生平、他的至死方休的传奇友谊而切入布朗肖的文学理论,解读他书写的关键词“黑夜”及“沉默”。而在六月【纪念布朗肖专题】发布的七篇文章,令探讨更进一步地深入布朗肖思想的不同面向。
<来自别处的声音>作为本系列的预告,回顾了迄今的布朗肖中文作品集以及节录了去年上海布朗肖论坛的谈话,一瞥其作在中文世界的接受与阅读。最初以右翼倾向的政论记者而登场,布朗肖后因论述沙特作品而转入文学评论领域,沉潜创作实践。他其后选择的晦暗的写作路径,成为我们瞩目的重中之重。晦涩并非来自语言,而是来自对象上的晦涩,布朗肖提出文学的迫求及其背后的伦理基础,这也正是今天我们所面临的日常发问。
本月北京的布朗肖论坛(泼先生及南京大学出版社主办)由01哲学特约作者瓶子做了文字转播。其中<奥斯维辛之后:沉默如何可能?>一场,正正回应了布朗肖文学迷宫之中有关语言与死亡的问题。布朗肖的语言观,与傅柯的“知识权力”论述有所神交,他认为语言自身作为权力系统的构成,排斥了事物本身。换句话说,词不是事物的反映,词语唯一反映的只是词语本身,它消灭了事物。布朗肖的语言观和物的死亡观,在逻辑层面上关联密切。布朗肖认为,仅仅是从生的这一端臆测死亡、捉摸死亡是有问题的,真正的死亡必须打破主体性的边界,将自我投向无限他者的责任。当主体变成无力的、垂死的他者时,自我与他者方才彼此融入。这是一种列维纳斯式的伦理学。
杜云飞以<黑夜教黑夜以沉默>为题写布朗肖《亚米拿达》(Aminadab)的书评,同样展示了上述伦理学认识论模式在奥斯维辛灾难之后的重大意义。主人公托马进入了一座建筑,那建筑早已迷失于茫茫过往之中;同样,他自身的特殊经历与身份也不再具有任何意义。小说的叙事实验,呈现出布朗肖对沙特式“主体我”与“他人即地狱”之观点的否定;他者不但没有侵害自我的自由,相反,我的身份、我的自由正是他者所赋予的。小说结尾展望地下世界美好生活之后倏忽降临的黑夜,这是一种朝向黑夜的生存寓言——某种终将抵达我们但又尚未抵达的救赎之光。
姜宇辉教授的<石头书,生命书,与未来之书>一文借由布朗肖最富思辨色彩的作品《无尽的谈话》,潜入梳理哲思与语言/书写之间“谜”样的缠绕关系——而这向来是哲学中的根本性难题。布朗肖所衷爱的反讽的断片式书写(或有浪漫主义余脉),力求祛除大写主体之幻象,以使人与人的互通得以可能。援引洪席耶的《沉默的言语》(La parole muette),姜老师道出布朗肖论述书之终结的应有之义,石头书(上帝之书)和生命书(人之书)必然要被碎片之书(世界之书)所取代:“书的缺席…… 如此的书写从不是人的书写,……也从不是上帝的书写;它至多是他者的书写,是死(mourir)本身的书写。”
呼应上述报导和书评的主题,我们同样选编节录了布朗肖本人的作品作为参照。<“书写根本不把书作为它的目标”>和<论詹姆斯和卡夫卡小说的“对话艺术”>两篇,分别摘自《无尽的谈话》与《未来之书》两部南大出版社的中译文集。
在另一篇由白轻编译的文章<布朗肖的三个寓言>之中,作者拉波尔特如是透露了自己半个世纪来阅读布朗肖的经历:专注于这位极度隐晦的作家绝非一个轻松选择。他以三个寓言探讨布朗肖之作:塞壬的歌声,猎手格拉胡斯,奥斐斯和尤莉迪丝,指出布朗肖的晦暗必须被珍惜并被守护,因他在揭示未知者的同时也将它保持为未知,而这正是透明的黑夜的迷人所在。
六月的【纪念布朗肖专题】暂且叙至此处,在未来的七月,我们将带来一个有趣、贴近生活但又紧迫的专题,邀各方作者以不同理论资源论辩当代婚姻与家庭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