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政府纾困】振兴不派钱 台湾政府的“酷碰”神迹信仰

撰文: 陈炯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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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因应新冠肺炎对台湾社会、经济等层面带来的冲击,民进党政府抛出数额有望突破新台币1.05兆元(新台币,下同),号称史上最高的“扩大纾困振兴方案”要来“救台湾度过难关”。在如何提振经济衰退下的消费疲态方面,台湾当局无不以2008年金融海啸后,马政府发放“消费券”的经验为借鉴,强调消费券无助稳定就业和刺激消费,也反对“直升机撒钱”式的全面发现金,而提出了一个命名“新潮”的“酷碰券”(coupon)构想。
究竟现金和消费券,是否如同民进党政府所言,是无助于刺激消费?名目新潮的“酷碰券”难道就能促进消费,刺激经济?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下,政府又该如何思维纾困振兴的对策?为此,多维新闻专访台湾政治大学财政学系教授陈国梁,解析台湾政府在纾困振兴问题上有何缺失与盲点。

台湾政治大学财政学系教授陈国梁认为,纾困和振兴在本质上并无差别,都是希望促进消费、多花钱,要区别的只有纾困振兴的“优先次序”,而非是在预算大饼中去区别纾困和振兴。(陈炯廷/多维新闻)

揭开兆元纾困预算真相

新冠肺炎病毒对社会带来的威胁,不只是对生命的伤害,也包括对人民生计的冲击。陈国梁向多维记者表示,台湾当局对疫情的控制还不错,却相对忽视疫情对经济活力和消费规模紧缩的负面影响。

尽管台湾政府为纾困振兴所提出的财政刺激方案,从政府支出的名目上已翻倍增长,从第一波纾困的600亿元到现在要“破兆元要救台湾”。然而,陈国梁从财政专业的角度,剖析这宣称有1兆多元的纾困振兴经费,实际上是个被“严重灌水”的数字。

谈及这破兆元的数字是从何而来时,他感叹地表示,在纾困振兴的财政刺激方案中,只见政党朝野对立下的“喊价”,却看不见任何决策背后有何论述与评估,更看不出有什么能让台湾经济在疫情后可向上提升的规划与视野。

为刺激消费,台湾行政院提出发行每人每月上限1000元的酷碰券,有许多民众质疑酷碰券(Coupon券)这项纾困方案是否真能振兴经济。(中央社)

针对这破兆元的纾困振兴方案,陈国梁指出,这其实是纳入政府提供优惠贷款的7,000亿元额度,以及所谓“移缓济急”,挪自其他支出的1,400亿元。他解释,政府提供的优惠贷款额度,指的是在这个额度内,政府可以提供的利息优惠或免担保补贴。以企业贷款的利率6%试算,可优惠免息6个月,等于借一笔钱可省下3%利率,假设这7,000亿元都可以省3%的话,其实只有210亿的利息补贴。

所谓“移缓济急”的预算部分,陈国梁则强调,这根本不能被算入纾困振兴的支出里,否则就有重复计算支出的问题。换言之,实际上政府仅编列2,100亿元的特别预算,包括在3月时已编列的600亿元,及近日(4月21日)台立法院三读通过要追加的1,500 亿元预算(视情况最多可再编列21,00亿元预算),加上前述的贷款利息补贴,实际的支出规模并非破兆元,且迄今到位的法定预算,仍只有600亿元。

“政治喊价”下的纾困预算

“究竟纾困振兴的规模要多大,取决于疫情对经济会造成多大的伤害?”陈国梁说到。如何科学、实事求事的评估疫情对于经济冲击?他认为有四个参数要考量,包括疫情发展的风险评估;台湾经济规模的大小;经济规模国际化的程度,假如越依赖国际市场,纾困振兴的方案也要越大,最后则是人口结构。

陈国梁无奈表示,在台湾行政院高层每日召开的“纾困记者会”,他听见两次官员们在面对记者提问“疫情会对失业率造成多大的影响”时,竟然没有答案。他说“假如连这基本的伤害都不知道,如何推估所纾困振兴所需要的政府支出规模呢?”

对于整体纾困振兴预算规模的形成过程,陈国梁总结到,“就是一连串政治冲击、朝野对立下的喊价结果。”大抵就是在野的国民党喊出多少预算后,执政的民进党就据此再向上加码,其中完全没有思考、评估疫情究竟对经济造成多大的冲击。

陈国梁说,这种“政治心态”主导的现象,也展现在纾困振兴的手段上,执政当局就是“他(国民党)做过的,我不做”。即便在某些事情,换个方式做会比较好,但执政者却不会怎么做,拒发消费券就是一个例子。

此外,台湾执政当局欠缺一个大视野来主导、思维如何让台湾经济能向上提升,更是问题所在。因此交由各部会由下而上提出来的纾困振兴预算,就给人一种“小鼻子小眼睛”的感受。

国民党立法院党团表示,目前民众对政府的口罩政策及酷碰券仍有争议,呼吁增加口罩片数,并直接发放现金取代酷碰券,且要排富,才能真正让全民受惠。(中央社)

发折扣券不如直接派钱

面对疫情冲击下的经济疲态,政府到底要透过什么手段来刺激消费和经济?2008年金融危机后,国民党执政时期,为刺激消费,每人发出3,600元消费券的经验,被民进党政府视为一个失败经验,认为消费券既无法稳定就业,也未带动消费,甚至产生替代消费的效果。

在消费券成为“前车之鉴”下,民进党政府于是提出了“酷碰券”(取自英文coupon的谐音)的构想,更声称发酷碰券,政府每支出1元,就能带来4倍至10倍的“乘数效果”。例如台经济部长就指出,发现金民众可能会“省起来放口袋”,无法促进消费,但酷碰券提供25%的折扣,民众可能为了政府1,000元的折扣,会先花4,000元消费。

对于官方主张酷碰券能带来的神奇加乘效果,陈国梁驳斥,这是夸大“乘数效果”、误导社会大众的“神迹”说词。陈国梁从民众的“效用满足感”、“刺激消费效果”、“交易成本(方便使用)”、“行政简便度”等四大面向,评估现金、消费券和酷碰券之经济效果,综合分析的结果显示:现金的效果,在大部分情况下都优于消费券和酷碰券(大部份时间,现金也等同于消费券),而且当经济体系中想用钱却没有钱用的人越多,现金或消费券在刺激消费的效果越好,至于酷碰券则是各项评比中效果最差者。

陈国梁指出,酷碰券本质上其实就像卖场中可见的“折扣券”,它只是换个比较“酷炫”的名字而已。它的缺点有二,一是会限制民众购买的财货,但人们不见得需要该财货;二是它要先消费才能获得折扣,但这对于没有钱用的人而言(如失业者),酷碰券根本没有任何刺激消费效果。

台湾经济部长沈荣津指出,“酷碰券”可带来四倍的刺激消费效果,因为民众为了获得新台币1,000元的折扣回馈,得先花4,000元消费。不过,台湾财政学者陈国梁认为,依以需求弹性等于1推算,政府75折的折扣券,只会带来0.25倍消费量。(中央社)

他笑称,酷碰券唯一的优点,就是政府花费的钱,会相较发现金或消费券来得少,原因很简单,“因为人们不会使用”,就如同过去成效不彰的“夜市券”,他强调“现在可不是替政府省钱的时候”。

即便消费券确实有替代消费的效果,现金可能有一半会被存起来,但假如“消费券跟现金在刺激消费的效果都不好的话,那酷碰券更糟。”

派钱时该不该“排富”

假如政府决定要发现金或消费券,是否要有排富机制的问题,陈国梁认为虽然富人不须纾困,但问题在于“如何定义谁是富人?”有国民党立委倡议,可根据上一年度的综合所得税资料分级距发放,但陈国梁说,这可能会让一些去年薪资所得高,今年恰好受疫情减少收入或失业者(例如某些在海外工作的台籍干部),被排除在补助之外,承受双重打击。在此同时,也会出现有某些靠股票交易,生活优渥者,却能拿到补助的不公平现象。

在疫情冲击人民生计的特别时期,陈国梁认为,发放现金时不该区分“谁是富人”,但政府可以制定鼓励机制,让不需要这笔钱的富人,要不就花掉所有消费券,不花也可以捐赠给社福或弱势团体,搭配租税扣抵为诱因,让边际消费变成百分之百。

面对疫情冲击下的消费疲态,台湾财政学者陈国梁认为,政府的刺激消费方案,不见得要完全取决于疫情,因为等到疫情告一段落时,可能已不需要鼓励消费。(中央社)

疫情下的经济对策指引

陈国梁坦言,发现金或消费券还是不够好,比较理想的方案,是政府能进行大型的基础建设投资,这对经济效果的刺激最大,因为这能创造就业,就业又会带动消费,消费又能促进下一波的需求,但他困惑的是,有谁具备这样的视野呢?在这个情况下,退而求次之的做法就是发现金或是消费券,要说最糟糕的手段,非酷碰券莫属。

对于新冠肺炎疫情对社会、经济带来的铺天盖地攻击,陈国梁认为曾任奥巴马首席经济顾问,美国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教授贾森·弗曼(Jason Furman)在疫情时期所提出的六大经济政策指引,非常值得台湾决策者参考,包括:一、过无不当、只怕不及;二、尽可能使用现有机制;三、于有需要时发明新的方法;四、多样化、不须担心重复或制造出意外的“赢家”;五、尽可能将私部门列为计划的成员;六、须确保政策反应强且持久。

此外,陈国梁特别加上了第七点,保障弱势族群和失业劳工,因为他们是在疫情中受到最大伤害的群体。他说,在面对系统性危机时,政府对这些人的纾困和保障仍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