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大选】自由之国的包容与务实个性 由治水说起
大麻咖啡馆开遍大街之上,红灯区的橱窗女郎没半点羞怯地揽客人,这里是西方自由主义的灯塔──阿姆斯特丹。荷兰在世人眼中以自由见称,从来对于不同文化、种族、取态,甚至喜好,都予以包容,这从他们对嫖妓及软性毒品规管的宽松程度中可见一斑,荷兰也是全球率先把同性婚姻以及安乐死合法化的国家。
象征右翼民粹的自由党(PVV)纵使未能在今次大选成为最大党,但预料仍取下20席,政治影响力毋庸忽视,这是否意味荷兰作为自由主义的社会试验场已碰钉?
抗洪千年 学习“共商共生”
查阅一下荷兰文化,三个词语不得不提──容忍,务实,妥协(tolerant, pragmatic, compromise),这种民族性格是怎样炼成的,大概要从荷兰的地势及治水的历史说起。位处北海(North Sea)下方的荷兰没有高山,是一块非常平坦的土地,四分之一的国土浸没于海平线以下,全国最高点Vaalserberg也只高322米,仅有大帽山约三分之一的高度。几百年来荷兰饱受洪患侵害,死伤枕藉,荷兰人明白到要把国家从洪水拯救过来,就得同心协力。“若果堤坝毁了,我们统统要死,所以大家坐下来谈,这就存在于我们的基因里。”政治评论员Prem Radhakishun的话说明这种务实个性并非无因,而是长年累月学习过来的。
他们有一说法是:“神创造了世界,荷兰人创造了荷兰”。与大海的抗争令荷兰人自傲,他们建设无数的风车抽走海水,建设大大小小的渠道、堤坝、填海以及人工圩田(polders),既克服了洪患,也扭转了荷兰的命运。就是这般踏实、忍让的“基因”,不但把国家拯救了,还成功把国家打造成欧洲大陆的贸易港口。没有太充裕的天然资源,只得靠贸易,荷兰人讲效率,而且擅于协商的性格,把经济搞起风生水起,逐点逐点把国家打造得既富有又安全,也成就了这个以自由享誉于世的欧洲小国。
河畔房子又长又窄 体现务实个性
荷兰人的务实作风,连建筑也能反映出来,在荷兰城市里,沿着运河而建的屋子多半是长长窄窄,不豪华也没半点矫揉造作。到过阿姆斯特丹的你或者会问,为何富裕的荷兰要建造这样狭窄的房子?原来这乃出于商业考虑。17世纪是荷兰的黄金时代,阿姆斯特丹这个欧洲大陆港口迎来蓬勃的经济发展,大量商人迁到市中心居住,政府沿着运河前建造密集窄房子,务求让市中心能容纳最多的房子,家家户户都能享受河道带来的运输之便。屋子窄得要把大型物件搬上楼梯也有困难,那就索性在屋簷顶端钉枚钩子,把东西吊上去好了,荷兰人亦深知任房子筑得再美,也恐怕给洪水毁于一旦。所以,还是务实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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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兰人擅于协商,寻找共识,在商业及政治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圩田模式”(Polders model,又称波德模式),于是就来形容荷兰共商、妥协的政治个性,这模式从荷兰国会及政府里体现得到,150个议席可由上十个党派瓜分,由两三个政党合组联合政府早就成为政治常态。
反伊斯兰情绪 从Pim Fortuyn遇刺开始
在今年率先举行大选的荷兰成为欧洲极右民粹主义的首个试验场,极右派来势汹汹,怀尔德斯(Geert Wilders)声势越发浩大,民望一度领先,虽然最终都无力问鼎相位,却也代表荷兰国内的反移民、反伊斯兰及疑欧情绪越高涨。对于移民,荷兰人本身见怪不怪。17世纪来自弗拉芒、法语区的难民潮、一战二战时期的难民、逃避纳粹迫害的犹太人,以至前殖民地如印尼等的移民,荷兰都予以包容,成为自由社会的典范。这是否反映荷兰人的包容已到临界点?
这种反移民氛围是在过去十数年逐渐积累而成,荷兰近代民粹主义的代表人物Pim Fortuyn在2002年被杀,成为这段风潮的重要起点。公开同性恋的Pim Fortuyn既是大学教授,也是反伊斯兰及反移民政党的创办人,当年荷兰正好通过了同性婚姻合法化,参与同年五月大选的Pim Fortuyn在选举前九天,遭歹徒连开六枪夺命。Pim Fortuyn的政治理念与一般极右民粹主义者不同,也强烈否认自己是极右派,他对於穆斯林的憎恶,源于对自由的拥护。他形容伊斯兰教是“落后的文化”,荷兰必须拥护一直以来自由的生活方式,不容这个“恐同”的宗教破坏。他遇害消息震撼全国,引发支持同性恋者以及捍卫“荷兰价值观”的游行。Pim Fortuyn的政党最终以17%得票率,以新党姿态成为国会第二大党。
民族主义滋长 排除“不包容的人”
随后数年,反移民的民族主义者纷纷以捍卫同性恋权益、女性地位等“国民价值”挂帅,指伊斯兰教与自由主义无法融和共处,把穆斯林视作“他者”。同时这类政客也批评自由派政客纵容罪恶,对于那些“不包容的人”太过包容,促使自由派管治精英迫于回应。
民粹气氛潜伏15年,不少人认为怀尔德斯正是Pim Fortuyn这股新右翼民粹主义的继承人,其反穆斯林、民族主义的论调,也跟Pim Fortuyn十分相似,纵然他本人并非同性恋者,但巧妙地运用这个论调赢得政治本钱,赢得社会上一群荷兰人的支持。加上近年叙利亚难民涌入欧洲,法国、德国、比利时三个邻居都相继“失守”遭受恐怖恐袭,也使荷兰人有感国家不再安全。回想九一一恐袭发生之际,极右政党在荷兰国会根本连一席也没有。
多元与共融社会 只是“政治正确”
位于阿姆斯特丹的荷兰国立博物馆(Rijksmuseum)去年换上了新馆长Taco Dibbits。Taco Dibbits甫上任便引起关注,乃因他已着手筹备在2020年的荷兰奴隶史展览,展示国家历史黑暗一面,目的是让大众“甜的吃,苦的也吃”。Taco Dibbits说,荷兰在17世纪收容了弗拉芒移民,是因为他们带着大量资金及技术走难来到定居,“荷兰拥有深厚的包容传统,但这种包容是投机性的。”
一直以来,荷兰都走在全球左翼自由主义最前端,右翼民粹主义崛起或者意味,对于不少荷兰选民言,多元及文化共融,只是不切实际的“政治正确”。最讽刺的是,连很多昔日的自由派主义者现在也认为,荷兰整场社会实验已经超越底线,质疑大家都要为昔日的决定负上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