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专访｜乘风破浪的帆船父女　亦师亦友的日常比父亲节更珍贵

大浪涌来，帆船翻了。Raymond和Jamie两父女敏捷地从水里爬上船顶，分工合作，Raymond以自身重量压住稳向板，Jamie在另一侧准备，Raymond一声：“Ready！”父女俩几秒间便将船立正，重新扬帆前进。
两人连什么时候是父亲节也不知道，但帆船在这段亲子关系中，每日都扮演着重要角色——令两人从没有共同话题到成为好友、Raymond也陪伴和见证女儿成长，这样的日常，大概比一年一次父亲节更珍贵。

现年19岁的曾泺妍（Jamie），10岁开始因爸爸Raymond学习帆船，更曾代表香港出赛，2023年伙拍麦卓颖在29er亚洲锦标赛获女子组第二名；Raymond皮肤黝黑、结实，完全看不出来已半百，目前也是香港游艇会的教练之一，执教“29er鲨鱼竞赛队”。

两父女在29er（29人型）双人船前花了约20分钟准备，分工合作挂上面积30平方米的帆、绑好绳结，再将长4.4米、重120公斤的帆船推进海里。

一落海，帆船随风破浪，出任缭手的Raymond负责调帆，要整个人吊出船外；Jamie则任舵手，控制方向，她也要不断变换位置去保持船体平衡。

记者在快艇上尾随两人拍摄，未料快艇一时驶得太近，翻起大浪令两人的29er翻转了，两人爬上倾斜翻侧的船底，Jamie骑上船侧，让船底的稳向板露出，Raymond站上稳向板、Jamie则在另一边的水里支撑，爸爸发出“Ready！”的讯号，两人终合力将船翻正，短短两分钟展现帆船运动员的特质：强壮、韧劲、合作无间。

这架小小的29er，也成为两父女重要的连结，毕竟在访问前，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父亲节。

“我们昨天才知道什么时候是父亲节⋯⋯”Jamie小声地说，“访问问题里问会怎样庆祝，才去查是哪一天，但我已经买了机票跟朋友去旅行⋯⋯”爸爸Raymond笑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父亲节，我们一向没有仪式感！”

Raymond一向爱潜水、钓鱼，也会跟弟弟驾驶快艇出海，然而一次刮起大风，他一个失误令船翻了。之后他决定去学船，发现在康文署花70元就能参加帆船课程，就决定尝试，2013年开始接触这项运动，“当日我学的时候只是微风两级，我发现很有船速、很有快感，男人的特性就是喜欢掌舵，所以那一刻就很喜欢。”到2018年他更获取了教练资格，2020年开始执教香港游艇会的“鲨鱼竞赛队”，2023年则开始负责“29er鲨鱼竞赛队”。

在Jamie完成小学呈分试后，她打算找一些活动参加，爸爸著她尝试帆船，“一开始是在大美督那边玩，有一次遇上四、五级风，起了白头浪，突然觉得很有速度感，很喜欢。”她曾尝试游泳、溜冰、浮潜、单簧管、画画，“但玩了帆船后就很喜欢那种刺激感，每次落海，大风、细风都有不同的体验。”Raymond忆述：“唯独这个活动，她没有任何抗拒。”

Jamie一开始在康文署学船，2020年开始跟随爸爸训练。Raymond坦言，自己教船时对女儿特别严厉，“我不是要你赢，我要你赢自己就够了，不需要跟任何人比较。”这也是他的育儿方针：放手让女儿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我从来都不问她考试成绩，她考完，我从来都不会问考成点、识唔识。派成绩表，我闭上眼就签⋯⋯但若我知道你喜欢一件事，我会看看如何令你爆发。”

帆船是户外运动，早上9时要去到白沙湾训练，极需决心。Jamie回想，自己唯一一次不想训练，是12岁那年生日，“那是星期六，但生日都要我去训练，我就哭着跟爸爸说不玩了。”未料爸爸没有强逼，只说：“那就不要玩。”相隔一周，Jamie又照常训练了。

Raymond就是如此直接，但只要女儿有决心去做，他就身体力行支持，“港队第一年要出外集训加比赛，要去欧洲两个月，却撞正学校考试。我问女儿，你想考试还是比赛？她说想比赛，我就写信给学校请假，谁知道学校拒绝。”Raymond很清晰，再告诉校方：“你就算不让她去、不让她考试，她还是会去的，我最多帮她转校。”

“我只是觉得，年轻不让她发梦，不让她冲，难道像我这样到50岁才冲吗？”

Raymond执教的鲨鱼竞赛队，不少学生之后都代表香港出赛，他坦言看到学生获选入港队，自己也有优越感，“但怎样都没有女儿那种优越感⋯⋯她是我一手带出来，是最开心，最满足的。”

因着帆船，父女两人像成为了好朋友，Raymond说：“我们本来没什么共同话题，现在可以不断聊天，坐车、吃饭都在倾计，聊帆船、聊IG，最重要的是她也融入了我的生活圈，我有很多朋友，现在女儿会告诉我，明天约了我的朋友去玩船⋯⋯”他又笑道：“但问我拿零用钱、买机票时，还是会叫我爸爸！”

Raymond也曾在Jamie的拍档未能参加训练时顶上，却成为了他对帆船最深刻的记忆，“那时我被她骂了，全程Jamie只说了两句话：‘出去’、‘快啲’⋯⋯当我吊出去的时候还双腿抽筋，我问她可否直落不转向，她说，‘梗系唔得’！但我当年已48岁，她的拍档只有18岁，难道不可以宽容一点吗？”Raymond笑说任何风浪都不及那次经历深刻，“在她身上，我看到自己的影子。”

Jamie则说：“爸爸在船上是个教练，但一上岸，又会变回爸爸”—2023年一次在澳大利亚比赛，她曾击败当年的世界冠军，非常深刻，而爸爸虽然不是随她东奔西走，不过却在香港随时候命。无论去澳大利亚、欧洲、美国，Raymond都不会睡觉等女儿电话，有时凌晨3、4时一聊就是半个钟，Jamie说：“有关帆船的事我都会问他，我去欧洲比赛，他不时都会说，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打给我。”

一次Jamie从欧洲回来，对Raymond说：“我去了两个月欧洲，发现你说的话，到现在全部都是对的。”他回想当时，笑开了花，“我心里甜到像一颗糖！”

诚如Raymond所言，帆船也好、其他事也罢，只要女儿想，他就会尽力陪她尝试，而女儿透过帆船而成长，最令他感动，“多累也好，做父母的目的也是看着子女成长，她每出去（比赛）一次，都会发现她有若干成长，例如变得更独立，不仅在帆船方面，她也开始懂得计划自己的行程，例如上次我们一起去日本滑雪，我告诉她我只负责滑雪几天的行程，之后的日子就交给她。一滑完雪，她已拿电话出来，我们现在坐什么车、去哪个站⋯⋯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在心里笑出来。”

访问结束，Raymond和Jamie如常登上帆船、乘风出海。帆船一如亲子之情，不仅需要风和浪去推动，也要彼此一同配合、努力，才能顺利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