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超联．专访李文恩｜从新手班主到联赛冠军：没失败过即没尝试过
5年前第一次访问李文恩，当时理文刚夺得球会史上首个锦标——菁英杯，犹记踏入理文化工在观塘的办公室，会议室台上便是放着菁英杯。
5年过去，记者再次专访李文恩，地点正是在启用不久、座落在将军澳的理文足球会会址，新装潢的会议室内，台上放着的是港超联冠军奖杯。
理文的改变很多，但李文恩在跌跌碰碰间，对香港足球的坚持和愿望始终没有改变。
从菁英杯冠军到港超冠军之间的5年，理文改变很多：主教练从陈晓明换成曾昭达、核心外援基华尼顿来了又走了、在埼玉2002球场踢过亚冠杯外围赛、设立了球队专用的训练中心及办公室、成为港超联冠军，“这些年来最开心，当然是拿冠军”，李文恩看着奖杯道。
但李文恩的想法、对理文的营运模式变化不大，5年前后，他的答案没有改变：“做老板最重要就是说话要算数，不要拖人工”、“不想讲得太长远”、“希望培训到更高水平的香港球员”、“我是见步行步的人”。
李文恩2019年的访问：
见步行步，也可说是非常务实，理文凭着港超联冠军，获得下季代表香港出战新成立的“亚洲联赛冠军杯二级联赛”（ACL2，亚冠二）分组赛的资格，有机会遇上日本、韩国联赛的球队。李文恩明言，不想因此突然大幅提高球员相关的薪资及转会开支，“如果突然间为了打什么比赛而突然大幅提高薪金支出，这件事是不能持续的，我们多放了钱的地方在配套方面，例如这个会所也是成本、后勤职员也会多了一点、集训也要做好一点，不是随便去做。”
球迷总希望看到明显的变化，认为这样才能更上层楼，但李文恩的“一步一步来”，也是理文7年后仍在港超的原因，他在不急于求成，不会一、两季看不到成果便将一切推倒重来，而是每季稳定投资，也乐意给予机会和时间，作为班主，自身也不停学习、改进，这在职业足球、尤其是港超联，都相当难得。
谈教练：陈晓明是“完美主义者” 曾获英超前主教练自荐
先说说教练——理文2018年开始由陈晓明执教，虽然在2019年赢得了菁英杯，可惜之后3年间未能有更大突破，最终理文在2023年2月一场联赛输给流浪后两小时，宣布双方“分手”。理文每季投资2000万港元、以争冠为目标，3年多无冠才易帅，宏观现今世界球坛都属罕见。
回想与陈晓明的合作，李文恩坦言：“他在理文的时候，我绝对觉得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意思就是，他想像一场球赛是怎样发展，就要这样发展，要做到练波时做到的事，否则他会很不开心。”
谈到当时0：1不敌流浪后，决定要辞退陈晓明的一刻，李文恩回想道：“不想的，但没办法。在商业或其他工作范畴，我都辞退过很多人，这不是问题，但艰难的是，因为他不是没有心去做、或是有什么不公正行为，而是那一刻我觉得，如果继续由他执教，我感觉我们未必保得住第二名，当时已是一条很下坡的路，触发点就是在斧山道输给流浪，我很记得。”
李文恩认为，从结果而言，当时的决定对大家都是好事，“我不太清楚他的现况，但应该过得不错，他正出任中华台北女子队的主教练。”
理文今季赢得港超后，球迷对下一季期望自然更高、希望提升到更高层次，也有声音说，为何留用曾昭达、不聘用外籍教练？李文恩道：“始终达Sir（曾昭达）带领球队不败地拿了联赛冠军，我不会很质疑他的能力，当然有些事情要进步，但基本能力他绝对拥有，我本身也很想以本地教练去做出更好的成绩。”
李文恩还分享了一件趣事，“我没有说谎，曾经有一个曾是英超球队主教练的人，找过我们说有兴趣合作！”他表明不会开名，但坦言收到这样的履历时，反应是：“哗、哗，当然先问他为什么吧，他是因为家庭原因，现在居于亚洲，所以很有兴趣来。”
不过李文恩还是一贯实事求是，见步行步：“最大问题就是，我还没去到那个……要如何去聘用外籍教练？要怎样沟通？说的不是语言方面，而是我作为球会会长、和对方作为教练要怎样合作，对方会不会来到后突然说，‘英超有整个团队替我工作，但你们没有’？也许彼此期望会有落差，我不想这样。”
归根究底，就是李文恩心中一个想法没有变：“我想本地的教练，趁着这个（踢亚洲赛的）机会开眼界，继续做下去。”
谈交学费：正面看待做“水鱼”经历 从失败中拾级而上
李文恩投资理文，最早是由理文流浪开始，至今7年来他总说自己交了许多“学费”，今天再见面，他也不讳言自己7年来最大的辛酸便是投资的首两年，“初期是最辛苦的，辛苦不是说我花了很多时间、每天做十几小时，而是好像不懂得去做，就会被骗，就像当‘水鱼’。我讲得白一点，被人当水鱼的滋味不好受。”
香港足球、尤其是港超联，难以为投资者带来金钱上的回报，他们大多是为了自己的爱好而花钱，间中也有人希望借此获得正面曝光、或是其他方面的影响力。但投资者起步时，未必了解本地足球的运作和一些“文化”－－记者采访本地足球多年，见过不少人看准这一点谋取暴利，例如说服投资者以高价钱签入外援、却与经纪人私下协议赚取回佣，或是借本地球会运作上相对其他行业欠监管、具弹性的特点，盗取资源、中饱私囊等等。
李文恩说的被当“水鱼”却不是这些方面，他以投资首两年为例举了其中一个例子：“可能我付了钱让球队去集训，去泰国，结果是半玩半踢、最后不知道对了什么球队，我之后才知道，他们有时一天练两课，然后晚上大家一起去吃串烧。重点在于球员的心态，虽然那时叫季前集训，但其实他们只有10%的心思在集训上，这其实不是金钱上的损失，而是他们有没有认真去看待。”拿着“理文”的名字办球队，付出金钱换不到成绩，面对的压力更大。
说投资球队如“交学费”，到底学到了什么？李文恩没有怨言，他认为自己从中获益不少，甚至对他在商业方面工作也有禆益。
“这一行（指足球）的变化颇大，签一个球员通常都签一季，所以如果做错决定就好大镬。签了一年，真的看着他一整年没有货交，但又不便宜……坦白说，在商业范畴，请了一个人后如果不适合，给他一个月通知就走了，但在足球则要挨；而且球员来到后不合用的话，主教练不用他，他也会‘放负’，因为球员是需要出场时间的，就算他来这里得到一份肥约，但一年没有上阵时间，其他球会不会知道他表现如何、他之后也不会有前途，这方面很难管理。”
他强调一切都是学习过程：“If you don't fail, you are not even trying.（没有失败过，即是没有尝试过）”，“起起伏伏是必经之路，我不是天才，要去学习有什么应该做、有什么都不应该做，初来埗到时我什么去尝试，变成了有些做不到、有些事会失败，但就吸收经验去进步吧。学到的是，即使自己的生意也一样，做决定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李文恩希望多年学习的成果，能用在下季出战亚冠二之上，他对球会出战这项赛事充满期待，不仅是成绩方面，而是希望球会整体层次都可以提升：“我们现在是拿着亚洲足协牌照，不仅仅是港超牌照，背后其实要做好很多细节的。我们是代表香港去跟其他国家的球会竞争、能吸引多一些观众，所以组军要更小心，不要签错人，始终香港赛事水平不及对手，如果做错决定，效果可能就会很难看，让人觉得‘原来代表香港的球队就是这种水平’。”
谈对手：伍健最有心有力 本季最欣赏东方
自从东方转换经营模式、缩减班费后，理文便被视为最有能力与杰志抗衡的球队，今届终于正面击败“蓝鸟”、夺得港超联冠军，球迷无不期望理文的佳绩可以持续，甚至与杰志形成犹如昔日“南杰”、“东杰”的宿敌关系，令联赛竞争性和气氛都更好。
李文恩也认为这是好事，“睇波是讲气氛的，如果多些人喜欢杰志、也多些人喜欢我们就更好。”讲到杰志，他也认为这支对手今季成绩不算太好，“我相信伍健先生，相信他会卷土重来。”
伍健投资杰志多年，令杰志成为近代最成功的香港球队，除了横扫本地赛，在亚冠杯也有不少突破，可说是创建了自己的皇朝。李文恩讲到伍健，道:“很开心香港足球有这样的班主……球队之间的竞争，和私底下的交情是没有关系的，不会因为他赢了我、或者我赢了他，大家就生气。我对伍先生非常尊重，因为见过那么多人，他无论在能力、或金钱方面，暂时都找不到有谁比他更有心有力，真的。”
讲到刚结束的球季中最欣赏的对手，李文恩肯定地道：“东方，绝对是东方”。东方近三季班费不比从前，但没有“巨型班”的包袱和期望，表现却更予人惊喜，本地年轻球员与经验老将及外援间的合作，令他们今季以第3名完成联赛、更夺得足总杯冠军，来季可代表香港出战亚洲赛，阵中的年轻前锋马希伟，首次为大港脚上阵便射破了伊朗大门。
“东方用一些本地年轻球员，也有这样的成绩，”李文恩续指，东方的年轻球员表现果敢,令他印象深刻，“其实好几个教练，都跟我说过觉得香港的年轻球员比较胆小，不敢自己去、交波也瞄准队友交就算，像是很怕犯错、很怕被骂，不知道是不是一种文化。但东方很敢用年轻人，尤其用年轻人去做进攻的位置，卢比度也很敢用新人。”
谈未来：冀夺双冠或三冠 “透过爱好去帮助香港”
讲到理文的未来蓝图，李文恩曾说理文是一项长远的计划，到了现在，目标正在慢慢地、一个接一个实现。既已赢得联赛冠军、也取得了亚冠二分组赛席位、属于自己的训练中心也运作畅顺，理文的下一步是什么？
“联赛（冠军）一定是我们的首要目标，因为要赢冠军才能打亚洲赛（亚冠分组赛）。”他看着台面上的冠军奖杯，续道：“本地赛的话，今次只有一只杯，希望接下来更多，（一季）有两、三个冠军，希望吧！但也要视乎球队阵容，应该要去到六月中旬才能落实，而这也只是目标正在进行的事之一。不过，最后的愿景始终是，希望经过我们的培训，香港可以出到更高水平的球员。”
本地波犹如一个循环，不如意事每一两年便重演一次，最近又一桩假波案、也有港足前主帅安达臣突然离队，讲到会否影响投资意欲，他答得坚定：“很想搞，就自然会搞。”的确，本地波不如意事多，但高峰带来的快乐却难有其他事可比，只谈近半年，在杭州亚运打入4强令市民逼爆商场睇波、逾千球迷一起到卡塔尔支持出战亚洲杯决赛周的香港队，有什么比这些事更美好？只要一直生存下去，终会有好事发生吧。
从7年前投资本地足球、6年前理文足球队成军开始，李文恩的学习过程跌跌碰碰，但他仍乐在其中，近一小时访问间，处处展现正向思维，“（搞波是）开心的，唔开心就唔做啦，点解要做一啲唔开心嘅事？”他曾分享自己从小已爱看本地足球，“而且自己本身是很喜欢去达成一些目标的人，这样，就当（投资足球）是一个爱好，还可以透过这爱好去帮助香港，这个愿景，是可以帮助香港培训出比较好的球员。”
“这份满足感，就是来自于，我是香港足球的一份子、可以为香港带来一点点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