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贴主义”无法扶贫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反修例风波已持续四个多月,社会期望政府能进行大刀阔斧的深层次结构改革,从根源上缓解社会上的矛盾。但从特首林郑月娥最新一份《施政报告》的内容来看,通篇都是“津贴主义”,依然是在滥竽充数,尤以扶贫政策为甚,结果令人失望。
细阅《施政报告》内的扶贫措施,依然无法走出“派钱”的框架:“一次过生活津贴”下年度出双粮;综援家庭租金津贴增加;在职家庭津贴中,与工资挂钩的住户津贴增加16.7%至25%不等;儿童津贴大幅增加40%。金钱固然能够帮助贫穷家庭化解燃眉之急,但社会长远发展需要完整政策,而非一两次津贴拨款。
以长者贫穷为例,政府应订立完善的退休保障制度,短期亦应进一步提高设入息、资产审查的长者生活津贴及不设审查的高龄津贴的金额,确保老年人能过具尊严的生活。要惠及一众劳工,也应订立最高工时、调高最低工资,保障劳工权益,纾解在职贫穷问题。社会福利政策一时三刻的“加码”、“双粮”,听者或许开心,但政府没有完善社福制度,香港始终不可能让人安居乐业。
此外,在当今社会,不少人已形成过度消费的习惯,这种“津贴主义”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对他们非常有害。不论是在发展中国家还是西方发达国家,实施“津贴主义”的做法往往要面对这些现实问题。而且,“大水漫灌”式的“津贴主义”摊薄了市民的平均所得,把很多钱给了不需要的人,而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却得不到足够支援。
要真正扶贫,政府不能幻想派钱能够解决问题,不能治标而不治本。我们从小就学习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就是这番道理吗?内地的扶贫工作就是一个例子。
内地的经验与教训
按照世界银行标准,从1981年底到2013年低,中国的贫穷人口累计减少了8.53亿人,占全球同期脱贫人口总数的七成以上。2009年,美国时任总统奥巴马曾说:“中国使得亿万人民脱贫,而这种成就是人类历史上史无前例的。”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António Guterres)近年亦表示:“中国已实现数亿人脱贫,中国的经验可以为其他发展中国家提供有益借鉴。”
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可以说也是一部扶贫史。中央政府计划在2020年消除绝对贫困,也将为这项蔓延近半个世纪的事业画上一个句号。
1986年,中国成立国务院贫困地区经济开发领导小组,专门负责扶贫开发工作。其小组组长级别持续提高,从农牧渔业部(现农业部前身)部长到国务委员,再到国务院副总理。如今,该小组的名称已经改为“国务院扶贫开发领导小组”,组长由副总理胡春华担任。
在过去的四十多年里,中国的扶贫经历了多个阶段,也有过多种方式。
在邓小平时代,早前的扶贫更多地体现为“救济式扶贫”,向贫困人士提供生活物资、金钱补贴,但这种方式不但效果有限,更造成腐败、形式主义等问题。例如,在一些地方,有贫困人士把免费发放用以养殖的牲畜吃掉,一些人更用发放的资金来吸毒。
在其后的江泽民、胡锦涛时代,中国的经济及财政体量仍非常有限,当时扶贫的主要做法是改革与政策式扶贫。诸如深化农村土地制度改革,中央政府透过改革产权,把土地分给农户,并放宽政策、提供土地,从而方便农业剩余劳动力兴办企业,造成农村乡镇企业的崛起。产权改革的推进与一系列政策放宽,极大激发了中国农村乃至城市劳动力的积极性,他们通过种田和兴办企业逐渐发家致富,带动并实现了中国改革开放史上一大波脱贫。
今天的中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发生了变化。在发展经济之余,民众对贫富悬殊等社会矛盾日益不满,相较以往,中共非常有必要拿出更多精力解决社会公平正义的问题。习近平等中共领导人对“做大蛋糕”同时“分好蛋糕”的强调,以及习近平政治信念中的“小康社会一个都不能少”,并大力推动扶贫,都是直接回应这一形势的变化和社会主要矛盾。
扶贫当重“工于细”
这一轮习近平强调的“精准扶贫”,其基本模式与做法有二, 一是各级政府将财政扶贫物资“真金白银”发放到困难民众手中;但多见的是第二种方式,即产业扶贫,各级政府利用上面划拨下来的财政资金为脱贫对象兴办产业,从而使贫穷者能够进入产业,以获得稳定收入,最终实现脱贫目标。
这一经验的形成经过一个持续性的过程,从早期的区域性扶贫,到愈来愈聚焦的针对县、村、户的扶贫,再到如今的精准扶贫,扶贫效率不断提高。所谓的“精准”,体现在扶贫对象、项目安排、资金使用、措施到户、因村派人、脱贫成效等多个方面。
精准扶贫的相反是粗放扶贫。长期以来,由于贫困居民数据来自抽样调查后的逐级往下分解,令扶贫普遍存在低质、低效问题,如贫困居民数目不明,扶贫对象常由基层干部“推估”(推测估算),令扶贫资金如“天女散花”,以致“年年扶贫年年贫”;此外,重点县舍不得“脱贫摘帽”,数字弄虚作假,挤占浪费国家扶贫资源;当中更存在“人情扶贫”、“关系扶贫”,造成应扶未扶、扶富不扶穷等社会不公现象,甚至滋生腐败。
举一个案例,精准扶贫中有一个要求就是到村到户,因户施策。很显然,中国国土面积巨大,环境复杂,每一个村、每一个家庭的贫困缘由都不尽相同,有的是因为地理环境局限,有的是因为资金不足,有的家庭是因病返贫,有的家庭是缺乏劳动力,所以这就要求政府调查清楚每个村、户的贫困原因,因病下药,而非大水漫灌。
除了方法论外,内地今天的扶贫口号中,有两点值得注意,分别是“扶贫先扶志”、“扶贫必扶智”,这也是当前内地扶贫事业的两个方针。
扶志与扶智
幸福是奋斗出来的,而不是等、靠、要来的。穷不思进取、穷县域志短及精神贫乏比什么都可怕。所以,解决民生问题的一个关键之处在于激发民众的奋斗意识,让他们依靠自己形成持久地改善个人生活的动力和习惯。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最需要的是专业知识和工作技能。这需要教育系统与社会、市场有更合理布局、更紧密联结,政府应在教育系统发挥更长远的引导作用,担负起应有的社会责任。“扶贫先扶志”、“扶贫必扶智”与“精准扶贫”所体现出来的解决民生问题的思路,显然能够在很大程度上避免“津贴主义”容易导致的一系列问题。
值得港府参考的还有2016年11月国务院发表的《全国“十三五”脱贫攻坚规划》,当中凝聚了中国扶贫数十年的经验,十分细致。这些规划虽然更契合内地的实际情况,但至少可以为港府提供一些参考。具体来看,该规划被细分为产业发展扶贫、转移就业脱贫、易地搬迁脱贫、教育扶贫、健康扶贫、兜底保障等。其中的产业发展脱贫又细化于农林产业扶贫、旅游扶贫、电商扶贫、科技扶贫等方面。
当然,内地的扶贫政策存在种种困难和挑战,比如在帮助贫困县产业方面,部份地方官员为了追求政绩,只顾发展主导产业,忽视了贫困村内部需求的差异。在实际执行上,基层干部往往会因“施由亲始”而选择“帮亲”,因“赞赏有劳动能力和意愿的农户”而选择“帮能”,因“同情基层社群”而选择“帮弱”,因“为村民服务的需要和政治需求”而选择“帮需”,都没有精准的去“帮穷”。
此外,在出现“空心化”(指青壮年劳动力流向城市工作)导致劳动力短缺的村庄中,以增收为目标的帮扶专案往往因欠缺人力资源而导致失效。至于驻村帮扶制度方面,亦存在有经验驻村干部比例不足、现有驻村干部考核机制不足等问题。
纵然遇到不少问题,但中国政府扶贫的决心、顶层设计和基本路径无疑是准确的,执行过程中有所困难难以避免。扶贫不仅仅是口号了,而是需要踏踏实实去做,即使喜欢喊口号的中共,也坦诚“我们要以唯物主义的态度对待这个问题,即使到了2020年,深度贫困地区也不可能达到发达地区的发展水平。我们今天的努力是要使这些地区的群众实现‘两不愁三保障’,使这些地区基本公共服务主要领域指标接近全国平均水平。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要实事求是,不要好高骛远,不要吊高各方面胃口。”这种实事求是,不是为了“救火”而进行的施政,值得学习。
上文刊载于第185期《香港01》周报(2019年10月21日)《“津贴主义”无法扶贫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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