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龙高速路陷|《三联》关注“没有抵达家乡的打工者”全文被下架
5月1日凌晨2时10分许,梅大高速往福建方向K11+900m附近发生高速公路路面塌陷,截至2日下午2时48人死亡30人受伤。事件发生在五一假期,有许多在外打工者返回家乡,引发广大社会关注。
《三联生活周刊》以“没有抵达家乡的打工者”为题,报道指出许多遇难者们都来自福建省龙岩市下辖的村庄,平日都在广州、深圳等地打工,在返回老家的途中遇难,还有几个老乡在同一个汽配城上班,他们平日里没有双休,只能赶著五一放假拼车回家。为了省钱省时,这些打工人选择在假期的第一天深夜赶回家,希望能多陪伴家人,却不幸遇上憾事。但该文却火速被全网下架。
梅龙高速48死|卫星图对比“路面撕裂出大坑” 3D还原事发经过
遇难者多为福建龙岩村民 在广州、深圳打工:五一假期返乡陪家人
《三联生活周刊》报道指出,事故发生地梅大高速即“梅州-大埔”高速,是大埔县建成的第一条高速公路,从梅县出发,经由大埔县城, 终点在大埔与福建龙岩交界处,2010年动工,2014年修建完成,全长61.2公里,总投资近56亿元。
梅大高速是大埔县建成的第一条高速公路,因为此公路还和福建莆田至永定的高速公路对接,成为了广东和福建两省的重要纽带——“从梅州到厦门车程约3小时,到漳州约2.5小时”,对于福建龙岩人来说,他们前往西南方的广西、广东也更方便,相较于原来的长深高速,快了近一小时,也因此,梅大高速成为了龙岩人外出打工的交通要道。
据了解,龙岩以山区为主,因为煤、铁等矿产丰富,曾是福建省最重要的矿区。然而持续多年的大规模采矿破坏植被,让龙岩一度成为南方水土流失最严重的地区之一,“山光、田瘦”,直到近年政府投入资金治理,生态才有所改善。随著经济转型,许多矿企关停,村民只能寻找新的收入来源,去广东的电子厂、机械厂打工成了近十年的主调。
救援人员彻夜搜救(点图放大):
报道中指出,事故大多数遇难者都来自福建省龙岩市下辖的村庄,是在从广州、深圳等地返回老家的途中遇难。
福建龙岩“山光田瘦”出外打工是唯一出路
陈汉今年41岁,是龙岩市永定区沿江村人,他邻居一对父子在这次事故中遇难。陈汉说,出事路段离村子只有十公里左右的路程了。他透露,遇难的邻居父亲余海42岁,儿子14岁,这次回来是看望家中的老人。余海在广东河源市的一家瓶装水厂工作,还有一对双胞胎女儿正在准备高考,妻子留下照顾,所以这次只带了儿子回来。
陈汉称,余海在外打工已有20多年,父母60多岁,在家中种有2亩多的田地。在陈汉的印象中,余海十分孝顺,“只要有假就会回来。别人回来可能打个麻将玩一玩,但他从来不打,一回来就帮家里干农活”。
今年过年时,余海和陈汉闲聊时表示,两个女儿一起在上美术特长班,培训费一个人就要10万元,自己负担不小。出事后,余海的妻子难以接受,同村村民余美玲说:“(她)要看全尸,可是炸得找不到,据说只找到一点牙齿”。
沿江村还有两个老人也在塌方事故中丧生。一位50多岁,一位60岁左右,他们一起在东莞的工厂里打工,陈汉称“这样(在外打工)的情况在我们这里很常见”,陈和介绍,村里总共1200多人,大部分人都在广州、深圳、广西等地工作,留在家里的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村子四周环山,田地较少,平均每人五六分田,用来种西瓜、玉米等农作物,“靠种地一年可能只能挣个两三千元,只能外出打工”。
龙岩市永定区锦丰村的王文林也遭遇不幸。他的朋友回忆,丈夫王文林初中毕业之后就在一家龙岩的汽车厂干汽修,三年前公司生意不好倒闭, 才去了广州。“村里没有什么好做的工了,都是种地,或者搞运输、水泥”。
在这座本就贫困的村子里,王文林一家还属于经济情况偏下的。王文林的母亲十几年前就出车祸没了一只脚,无法工作,父亲几年前从煤矿厂退休,一个月退休金一千多,家里有三个孩子要养,主要靠著王文林的工资,“生活压力一直比较大”,因为家庭困难,家里孩子从小就懂事,知道在家里做家务、 照顾奶奶,在学校成绩也好,排得上前几名。
在王文林的车上,一同遇难的有他的妻子、还有他妻子的侄子,以及一位拼车回家的老乡,“是去广州学习美发的”。
汽配城里五个同乡拼车遇难:最小的只有24岁,最大的60多岁
《三联生活周刊》采访龙岩市永定区三峰村人黄瑞,她表示,自己有5位认识的朋友在这次事故中丧生,其中就包括王文林夫妇。遇难的朋友里最小的只有24岁,最大的60多岁,大家因在广州同一家汽配城(经营汽车配件批发、零售以及汽车美容等业务的综合市场)里工作相识,家都离得不远。
在黄瑞和朋友的选项中,拼车回家是最方便最划算的方式。他算了一笔账,从广州坐动车回龙岩,要4个多小时,加上坐地铁去车站,费时且麻烦,有时还需转车。动车票一人就要300多元,高速过路费只要200多元,算上油费,均分一下,也没有多少。
在汽配城的工作,很多人没有双休,只能在国家法定假日回家。黄瑞说,这次五一,他们只放了3天假。对于这些忙碌于生存、一年只回两三次家的村民来讲,能够早一点到家就更为重要了。黄瑞告诉本刊,有7个人坐上两辆车,4月30日晚上从汽配城出发,预计5月1日凌晨3点能到家,“早点出发不会堵车,到家之后睡一觉,第二天就能陪家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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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情不断的梅大高速
报道称,梅大高速公路途经南岭莲花山脉,沿途多为山岭重丘地带,沟壑密布,是典型的剥蚀丘陵地貌,全线桥隧比例达51%,梅大高速是当时粤省山区高速公路中建设难度最高的,施工期间多次出现冒顶、塌方、透水等高风险情况。
一位龙岩的村民透露,其实他们不一定要走梅大高速,也可以走国道进入广东,“但是国道是从山上绕过去,上坡、下坡很多,而且是单行道,比较窄,距离也比梅龙高速长几十公里,绝大部分人都会走高速。”
一位从事岩土工程勘测数十年的资深工程师鹏林称,虽然梅州高速所在的区域整体沟壑密布,山丘众多,但仅就事故发生路段来说,地形并不特别复杂陡峭—从卫星地图上看,公路原始标高大约126m~120m之间,自然坡度大约为 1:4 (H:V),是一个25度左右较缓的斜坡。
鹏林认为,此次梅州高速的路基破坏深度十分少见,除了降雨、干旱外,可能还有更复杂的成因,“比如前期勘测时,是否遗漏了路基下方存在著没有注意到的下卧层或结构面(断层)等,而设计排水沟时是否考虑到极端天气,路基内部是否加装抗滑台阶。此外,路基回填的施工质量和后续的营运维护也有待检验。”
微博流传多张事故现场照片(点图放大):
一位路基工程、岩土工程领域的高校教授、中国公路建设行业协会专家委员分析,广东地区广泛分布花岗岩残积土,遇到干旱容易开裂,时间一长就会越来越深,这时如果再遇到极端降雨,就会立刻软化、膨胀,“在这样的半山腰上建设高速公路,通常做法是将内侧部分开挖,外侧部分回填,从而形成一个平面。事故现场的照片显示,此次塌方是从道路中间位置开始的,正是所谓的‘填挖交介面’。”
据了解,梅州曾在2021到2022年经历了“60年一遇”的严重干早,2023年夏季至2024年春季又多次遭遇强降雨天气。
根据官方气象资料,今年4月梅州大埔县的降雨量累积628.2毫米,为有气象记录以来4月历史最多降水量。住在附近十公里的沿江村居民陈汉回忆,从月初开始,几乎每天都在下雨,“有时是暴雨、有时是小雨,但是没有断过,中间只停了几天”,沿江村就有七八处因泥石流阻挡的路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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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土工程领域的高校教授分析,“或许由于前两年的干旱,填挖交介面出现裂痕,而今年的极端暴雨导致填挖交介面湿化严重,路基结构被破坏, 最终造成了严重的事故。”
中国高速公路后期维护需关注:经费问题仍是关键
梅大高速公路修建于2010到2014年,正处于中国高速公路跨越式发展的黄金期。2010年我国公路建设投资历史性地突破了万亿元大关,2012年高速公路通车里程达9.6万公里,首次超越美国,居世界第一。“十二五”期间,公路累计完成投资7.1万亿元,是“十一五”期的1.74倍,到 2015年底,高速公路通车里程达12.4万公里,覆盖全国97.6%的城镇人口20万以上城市。
新华社发布高清航拍图(点图放大):
《三联生活周刊》指出,这段集中的建设期之后,高速公路的建设质量及后期维护,一直是个不可忽视的问题。大埔县地形破碎,广泛分布著强风化侵入岩和变质岩,且位于地质活动频繁的政和-大埔断裂带上,经常引发崩塌、滑坡、泥石流等灾害。村民陈汉得知塌方事故发生时,并不感觉惊讶。高速开通后,他就经常走这段路。在他的印象中,这段路一直都有路基下陷的问题,“开车很颠簸,上上下下的,尤其是出事路段的前后四五公里”。
报道称,中国许多地区都分布著不利于高速公路建设的土质,如云贵地区多红粘土,西藏、黑龙江、吉林地区多冻土,均有遇水膨胀的特性,而未来极端天气增加,更需要后期加固和频繁监,“其实应该提前对路基边坡多做一些加固,比如铺设钢筋网、做锚杆支护、或在边坡高压喷射混凝土硬壳。还应该增加巡视讯次、设定测斜管,及时监测路基的位移。”
能否实现这样的维护和巡查,涉及到高昂的维护和监测成本,但中国高速公路的营收状况并不乐观。根据《2022年全国收费公路统计公报》资料显示,全国收费公路负债总额接近8万亿元。而广东省高速公路发展股份有限公司的年报显示,截止2022年,公司负债总额达89.05亿元。
《三联生活周刊》报道“没有抵达家乡的打工者”全文被下架
据了解,上述《三联生活周刊》的文章已经被全网下架,原因不明。许多网民疑惑“没有涉及到政治敏感为什么下架?”,亦有网民怀疑是否是因为文中末段剖析了高速公路工程意外的可能因素而被下架。但不少网民仍试图透过截图等方式转发,希望能有民众继续关心这个议题。
网民点睇:
现在媒体的深度报导越来越少了,自杀和无差别杀人这个不报不能理解,意外和责任事故也没有,这就很离谱了。
也没触及啥政治问题呀,为啥删了????
他们的逻辑:禁止关注个体的命运,只关注宏大叙事。
现在是好的坏的都不让讲。
以后就常见成自然了。
要的是正能量,不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