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澜离世|不爱吃蛋黄有原因!生于二战乱世的他 童年就是这样过
被封为香港四大才子之一的蔡澜先生,一生过得精彩灿烂,但他的童年故事你又知多少?以下内容节录自《蔡澜活过》一书,读着读着,你就会知道他的传奇人生,早在成长时已过得跟你我不一样。
一:童年
由出生到三岁这段期间,我没有记忆,那段时期的事情,只能从父母和家人的口述中得悉,有件事相当滑稽。
我出生于太平洋战争爆发的 1941 年。
日本鬼子入侵,我们一家,父、母、姐姐、哥哥及奶妈六人逃难,从市中心一直跑到乡下躲避,情势之险恶有如丰子恺先生的漫画,炸弹的碎片把人头削去,肚肠横流的画面举目皆是。
逃难没有东西吃,母亲身体也流不出乳汁,奶妈是养姐姐的,一直跟随着我们,变成了姑妈之类的家族成员,对八年后出生的我,已不负责当年的工作!
一路上,我到底靠甚么活下去,后来我好奇,提出这问题。
“吃蝴蝶粉呀!”奶妈说。
“甚么叫蝴蝶粉?”我问:“是奶粉吗?”
奶妈解释:“当年奶粉还没发明,那是一种用白米磨成的粉末。英国制造。铁罐上印着一只蝴蝶,大家都叫它蝴蝶粉,舀一汤匙出来,用滚水泡开,大力搅拌,变成像浆糊一样的东西。
“甚么?”我说:“我是吃浆糊的?”
大家都笑了。
即刻又很自然地反应;“逃难的时候,哪来的木头烧滚水?”
母亲呆了一呆,笑着说;“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大家顾着逃命,都没吃东西,你也空肚。”
“好彩没饿死。”我拍拍胸口。
大家都跟着拍拍胸口:“好彩,好彩。”
“没遇到日本兵吗?”我问。
姐姐记得最清楚:“日本兵没遇到,但是头上的飞机不断飞过。”
“炸弹炸个不停吧?”我问。
“何止炸弹。”姐姐说:“飞机飞得很低,机关枪扫射,达、达、达、达。”
“大家怎么躲避?”我问。
“都跳进沟渠里呀!”姐姐说。
“我也跟着跳进去了?”我问。
“你连路也不会走,哪会跳?”姐姐说。
“那么我在哪里?”
“妈妈背着你呀!”
“这就是我的问题了。”我急了起来:“妈背着我跳进沟渠里,我不是暴露在外面?”
蔡澜先生撰述此书时,分享了不少他与家人昔日的生活照片:(按图了解)
脑中闪出那么一连串的画面:远处听到飞机的声音,众人一面跑一面回头看。飞机飞得愈来愈近。众人的脚步愈来愈快。背上的婴儿受到颤动,大声哭泣,炸弹投下。轰隆轰隆,椰林中弹,爆发巨火。震荡令到逃难的人把头一缩,继续往前奔跑。
达、达、达、达,一排子弹扫了下来,逃在后面的人被子弹穿胸而过,血液飞溅。
家人见情势不妙,纷纷各自跳进沟渠。(那沟渠也不是很深,不然不敢跳进去。)
第一架飞机当头飞过,以为没事,忽然又听到第二架飞机低飞的引擎声,转头一看。飞机双翼喷出闪电般的火光,达、达、达,又是一排子弹扫射下来,柏油路被打得一个个的洞洞,碎石飞扬。
路上的婴儿,挥动双手,张口大哭,达、达、达、达,炮火声掩没了哭啼声。
眼见又一枚炸弹由高空投下。
炸弹由远至近,发出嘘嘘的尖声。
说时迟,那时快,一棵路旁的巨树被炸中倒下,刚好倒在婴儿旁边,炸弹爆发时炮壳横飞,一片片铁皮直飞,镶进了树干。
婴儿已经哭得疲倦,耳朵又被炮火震得听不到声音,周围椰林的火焰,变成橙黄色的海洋。炸弹的爆裂,是无数的烟花。那阵浓烟是各类动物的化身,中间有只巨鹰,飞来飞去,飞进一个很大的鸟巢。婴儿仔细一看,原来是妈妈蓬松的头发,他哈哈叽叽咭咭嘻嘻笑了出来。
惊魂甫定,看到沟渠中流着的山泉,清澈可喜,就舀了一些来冲蝴蝶粉。冷水泡制,当然搞不出浆状。弄得一塌糊涂,喂将起来。婴儿有东西吃,也不管好坏狂吞,笑得更厉害了。
“完全不是那样的。”姐姐说:“后来的事,大家都吓得记不起来了。”
好生失望,故事那么说,才有趣嘛。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后来我的一生做人不太努力,也没有经过甚么风浪,活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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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记忆时,是住在一家叫“大华戏院”的三楼。从客厅走出去,就看到银幕。
“大华戏院”是一座很古老的建筑物,戏院外面有四幅画,设计完后请景德镇师傅烧好后拼上,每幅有四五十尺高,七八尺宽,画着=剧的人物。瓷砖从大陆运到南洋,由内地工人一块块牢牢地砌上去。七八十年后,一片也不残缺剥脱,颜色鲜艳,表面光亮,真是不可多得的艺术品。
家父蔡文玄,跟着邵仁枚、邵逸夫两兄弟来南洋发展电影事业,除主管电影的发行之外,还当“大华戏院”的经理,所以我们的家被安顿其中。
妈妈做买卖,姐姐、哥哥上学。奶妈忙着做家务。剩下我,每天看电影,放映多少场看多少场,反正小孩子对重复又重复的事,不感厌倦。
那是一个专门做来监察戏院一切的包厢,下面望上,像个阳台。从那里,可以看到一楼和二楼的观众席,包厢有如一个大贝壳,边上有条铁栏杆,我不够高,家人搬了一张椅子给我半蹲半跪看戏。
你知道小孩子是静不下的,有时我会在黑暗之中爬上去抱住栏杆,看电影看到疲倦了我就那么睡着,要是一下不小心就摔了下去,也就拜拜了。
每天看的多数是上海的一些旧片,日本军入侵,也有些日本片,其中有一部是一个士兵逃亡的,记得很清楚。后来重看,才发现是叫《晓之脱走》,由池部良和李香兰主演的黑白片,川喜多监制,他那时权力很大,军阀管不到他,很大胆地拍一些带有少许反战意识的戏。
至于电影中的主题曲,则由李香兰唱的《卖糖歌》,歌词和旋律还能背出来。
那时候,我三岁......
生日那天,家人做了些甜面,潮州家庭有那么一个传统,生日要吃用糖煮汤汁的面,相当难吃,面本来应该吃咸的嘛。
甜面之外,还有一个煮得全熟的鸡蛋。用张写春联的红纸,乘鸡蛋还湿的时候在壳上磨一磨,就染红了。
那时候要吃到一个鸡蛋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所以那颗鸡蛋要小心翼翼,慢慢地欣赏。先剥了蛋壳,盐也不沾,保持原味,一小口一小口嚼蛋白。
忽然,警报响了,飞机来轰炸。来的是英国机,投下的是英国炸弹,当时沦陷,又是战争结束的前一年,英国空军飞来反攻。
爸妈姐姐哥哥和奶妈赶紧拉我去防空壕逃避,我那舍得留在最后才吃的蛋黄!
黄澄澄的蛋黄,像睁着眼睛望着我,要求不要抛弃它,我一急,一手抓住,往口中送。我那么一卡,呛住了喉咙,一面跑一面喘不了气,差点憋死。
从此,一生人,看到蛋黄就怕,再也不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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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在那段时间,只有零零星星的回忆。
姐姐很乖,书读得好。哥哥顽皮透顶,一次回家给爸妈骂,上写毛笔字课时,忘记带水,就小便去磨墨砚,他人老实,自己告诉大家的。
哥哥又喜欢剪报纸,一有空就把报纸中所有的广告都剪下来,盘着腿,坐在地下剪,一不小心,剪到小鸡鸡,血流得满地,长大后也不用割包皮了。
还有一次,哥哥追一只猫,追到阁楼,踏进脆薄的天花板,整个人跌下来,昏倒了,爸妈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有一个抓手一个抓脚,把他摇来摇去,摇醒了。
一天,家里出现一个日本兵,穿着长靴。拿了一件日本浴衣和水果白桃罐头来当礼物,后来据爸爸说,他是个军医,又深好中国文学,打听到父亲是个诗人,专程来拜访。
那人看着我,从裤袋中抓出一把糖给我吃,外层白颜色,还可口。里面包的东西又黄又绿,味道古怪。
长大后,由爸爸补充,得知这个军医看到南洋女子都怕晒太阳,致力研究出一种药,吃了令皮肤的黑色素消除,原来他是拿我当白老鼠。
每次来,和家父在纸上笔谈,汉字大家熟悉。我在旁边看,他又给我吃糖。说也奇怪,当今想起,我一生人皮肤一直洁白,脸还带红,就算在沙滩上拍戏,黑了一两天,又转白了,不知道是否这药真的有效。
有天一家人吃晚饭,吃到一半,飞机又来轰炸,说时迟那时快,还没来得及逃跑,一枚大炸弹隆一声出现在我们头顶,给天花板夹住,还清清楚楚看到弹头,好在弹头里的撞针失灵,不然爆炸起来,一家大小都没命。
父亲打电话给那军医,他派工兵来把炸弹拆除搬走,爸爸要求工兵把炸弹的翼部锯开留下,后来又𠝹了一片圆玻璃,当成餐桌,以志不死之难。
那军医送的衣服,没人穿,因为一碰就烂,我们拿来玩,像纸一样,可以用手指一片片撕开,天下再也没有那么坏的布料,皆因日本穷兵黩武,已到灭亡前夕,所有物资都短缺。军医再次来访,说是最后一次见面,父亲送他一双皮鞋,他把长靴脱下来当礼物,走后,我穿着靴,直插入腿,到了胯下,是个好玩具,至今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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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蔡澜活过》
作者:蔡澜,祖籍广东潮州,出生于新加坡。16岁离开新加坡,到日本留学专攻电影,之后在纽约、汉城、印度、尼泊尔各地流浪。22岁定居香港,其后任嘉禾电影公司副总裁。80年代起至今出版逾六十本著作,种类包括游记、人物、食经、笑话、人生哲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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