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电骗│曾救出两港人 义工揭有猪仔“救出后被暴打拖回去”

撰文: 蔺思含 毛咏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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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缅甸到柬埔寨、泰国和老挝,东南亚多国成电信诈骗集团聚集地,以高薪等手段吸引各地华人乃至其他外籍人士至当地从事诈骗活动。在柬埔寨做志愿救援工作的陆向日告诉《香港01》,华人在当地已经成各种不法之徒垂涎的“行走的美金”。

“你现在去西港(西哈努克)是看不到中国人的。”陆向日(小陆)称,由于诈骗园区大量招人,在他来到柬埔寨的不到两年时间,华人在首都金边、西哈努克港(俗称“西港”)等地成了“起步价二万美金”的肥肉,总之成功把人拐到或骗到园里就有钱。“反正你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能够把人给弄过来,就是二万美金,谁不愿意做?”

被诈骗集团困于柬埔寨的受害人总数不详,但有不同救援组织、非盈利机构人员的估计指人数至少为数万。柬埔寨警方发言人Chhay Kim Kheoun则称,受害群体人数应在数千左右。

柬埔寨新冠肺炎疫情:图为12月8日金边一名司机骑电单车送货。(AP)

笃笃车司机搭伙电骗公司

小陆表示,电骗集团的受害者以华人为多,他们经“中介”——即绑架团伙被卖进电骗公司,电骗公司可能再以21,000美元(约163,800港元)的价格转手,如此不断升价。对拐获每名泰国人和越南人,电骗公司一般支付的酬金则在3,000美金左右。

“基本上那边很多都是外国人在绑人,都是为了这两万美金,甚至更高的价格去做这样的事。”小陆指,也有一些当地人——包括笃笃车司机会跟电骗公司合作。

小陆的“义工队”一般是接收求救后,透过找当地政府、警方或领事馆救人。几个月前,小陆便帮忙救了两名困在西港金水园区的香港人,其中一位获救者经越南转机后回到香港。他又引述其中一名港人事主当时指,有“很多”港人被困在该园区,唯该园区的“猪仔”基本上无法与外界联系。但小陆强调,不清楚实际有多少港人被困。

受访者提供营内“猪仔”受虐情况:

出逃者救人遇险

小陆自己本身也是受害者,他于2020年9月来到柬埔寨,原本在金边一家餐厅工作,去年10月,他经店里一位看起来阔绰的常客的“介绍”来到西港,才知道自己以1.2万美元的价格被卖进电信诈骗公司手中,辗转三个诈骗集团,十天后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奇迹般”的出逃。

重获自由的小陆抑制不住喜悦,当晚就通过新闻媒体分享自己的遭遇,收到的反响却在意料之外:“很多人都在恭喜我,但是最多的是求助的......因为这才知道,居然有那么多人被关押在里面。”小陆称,华人身价原本没那么高,到了去年10月左右才暴涨到2万美元,绑架集团也是自那以后才开始如此猖獗。

当时我只是拦住了一两个保安,但是一群保安上来,我不敢拦了。他上了我们的车以后,那些人直接去我们的车上,把那个人打的浑身是血,我们的车上也全是血。
小陆忆述一次惊险救人过程

据柬埔寨内政部,2021年为柬埔寨至今人口贩卖现象最严重的一年,全国反人口贩卖委员会副主席Chou Bun Eng指,该年全国共有538名嫌犯受审、近1600名受害者获救。

哭诉被逼工作十几个小时、甚至被打、被虐待的信息每天都发到小陆的手机上,无法坐视不管的小陆就这样开始救援,一开始只是帮忙联系当地官员救人,后来则连救援行动也会参与。

今年5月,小陆叫了警察和宪兵一起去西港的一家电骗集团救人,到了门外,集团的安保尾随该名受害者(未有透露国籍)一起冲出来、围住了小陆安排的车子:“当时我只是拦住了一两个保安,但是一群保安上来,我不敢拦了。他(猪仔)上了我们的车以后,(诈骗集团)那些人直接去我们的车上,把那个人打的浑身是血,我们的车上也全是血。”

小陆回忆称,事发当时警察和宪兵都在场,而且就在大街上,周边路人都能看见,但受害人受到暴打后,在几近“昏死”的状态下被拖回园区里,后来就没了联系:“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小陆说,在场的警察和宪兵束手无策:“那么多人,差点他们就开始打我了。”

由于不少华人从金边被中介绑走,如今当地的华人已经不敢外出。小陆因不久前接受《半岛电视台》出镜采访,7月中旬,受访纪录片发布的前几日,小陆出于安全考虑离开了柬埔寨:“确实太危险了”,但救援工作没有停下:“因为那边的关系,那边求助的方式,还有当地政府,警方,还有巡警宪兵,包括移民局,各种的求助方式,基本上都在我这里。”

(当地警方)就变成现在看心情,心情好的话就帮你救两个,心情不好就就不理你。
小陆

警察救人“看心情”

美国国务院的今年7月公布的《人口贩运问题报告》(Trafficking in Persons Report, TIP)把柬埔寨降至最严重的第三级,“普遍存在的腐败现象持续阻碍着整体的执法行动、对人口贩子的追责,以及为受害者提供服务。 当局没有对大多数可靠的报告中的(与犯罪团体)共谋的官员进行调查或追究其刑事责任,特别是那些在娱乐场所和网上诈骗活动中贩卖全国成千上万的男女和儿童的无良企业主。 ”

“因此,官员们也未能在这些高度脆弱的人群中积极主动地寻找被贩卖的受害者。 政府没有在国内或海外为受害者提供足够的保护服务,而是严重依赖外国捐助者和非政府组织来提供急需的照顾。 ”

图为2020年2月14日柬埔寨西哈努克市夜景。(Getty)

上周五(12日),柬埔寨反人口贩卖委员会副主席Chou Bun Eng就该报告内容召开新闻发布会,她称政府对柬埔寨被美国列为第三级感到“震惊”,且没有具体谈及受害者在柬埔寨被强迫做什么样的工作,只称与网上业务有关,并表示许多人是自愿而非被强制关押。有柬埔寨媒体狠批当局推卸责任。

小陆向记者表示,去年他刚刚开始进行救援工作的时候,联系警察协助往往很迅速有效:“基本上三天时间,我们就可以救出来一批人”,但不知为何去年底开始,“警察局就一直拖,就不给我立案”,他只好开始找省政府的官员,救人往往耗时一到两个星期,到现在,“就变成现在看心情,心情好的话就帮你救两个,心情不好就就不理你”。

每个月,小陆会经手大概30多个求助案例,但能获救的人数时多时少,上个月他成功救出7、8人,这个月到现在则只有2、3个人。

据当地援助团体,在东南亚大使馆由于没有执法权,各国政府难以在当地救人。小陆告诉我们,大使馆的人员一旦与当地警方协商成功,救人往往很快,没有当地执法部门的同意,便迟迟无法采取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