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政坛的滥酒文化:松散失序的政客与政府

撰文: 毛咏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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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以前,每到黄昏时份的伦敦金融区、商业区,街头上都有一堆堆“西装友”围圈而站,每人手上拿着一杯啤酒,喧闹聊天。这种职场喝酒文化在英国政圈也不例外,首相府近期被揭发连串“派对门”风波,揭示的正是这种过度喝酒的官场文化之害。酒精在英国政治里从不缺席,但无伤大雅的联谊,长久以来却养成了纪律松散的政客与政府。

在世界各地的职场或商业社会,酒精都是极普遍的社交润滑剂,在饮酒文化盛行的英国,Happy Hour从不缺席,在政治界更是必备环节。英国首相府在过去两年疫情期间怀疑多次违反防疫守则举行多场派对及聚会,首相约逊翰(Boris Johnson)因而面临下台危机,政治领袖过度喝酒问题也连带被翻出。其中一场在2020年5月举行的自携酒水派对,约翰逊辩称,认为那是“工作场合”(work event),仅短暂出席慰劳官员抗疫工作。

内阁办公室副常务次官格雷(Sue Gray)上月底发表有关“派对门”调查报告,其中指摘:“过度喝酒在任何时候都并非专业职场上应有的行为。”她并建议需要推出措施,确保每个政府部门对于职场喝酒都有清晰及强效的规范。

2021年9月,英国不少办公室重开,周三的伦敦苏豪区还未天黑已聚满喝酒的上班族。(Getty Images)

格雷的调查报告指出,在约翰逊领导旳首相府,脱欧时间“去派”(Vote Leave)阵营以及约翰逊班底的成员,把长工时、少个人社交时间的文化带进了唐宁街。英国《镜报》引述消息指,每逢周五傍晚4至7点都是首相府数十名职员的“Wine-time Friday”(喝酒星期五),职员会拖着行李箱到附近超巿买酒。而约翰逊返回自己的住处时,通常会跟在喝酒的职员们打声招呼,这显示约翰逊对这些喝酒场合绝对知情及允许的。

于2019年8月被辞退的首相府前雇问Sonia Khan,日前向BBC透露首相府内的文化:“喝酒在午饭时间已经开始,也有时在较晏时间才开始。在办公室摆放小雪柜或是在私下喝酒,并不罕见。”在疫情之前,约翰逊的前首席顾问甘明斯(Dominic Cummings)便被目睹拿着一杯红酒、醉醺醺的在国会外传媒通道问路。

尽管在野党都仍然把“派对门”与滥喝问题归咎于约翰逊,但这种文化的确非此届政府独有。傍晚六点以后,国会与首相府之间白厅(Whitehall)一带的酒吧就挤满人:渴望跟高层打好关系的年轻顾问,还是来探料的政治记者们,每逢周末都喝至凌晨。这类喝酒联谊活动都普遍被视为必须,以广结人脉、寻求机会、展示对工作的热诚,政治圈子里工时长及这种“联谊义务”,因此政圈工作环境对于有小孩的女性而言并不友善。

【图辑】2008年5月31日,伦敦公共交通工具禁止酒精前最后一夜的狂欢情况:

2019年发表的《英格兰年度健康调查》(Health Survey for England)指出,收入跟喝酒习惯有莫大关连。跟大多数国家状况不同,英国高收入人士比起低收入人士喝酒更多。英国工作场所可谓喝酒文化深植:周五下午庆祝工作周结束、圣诞前后、离职派对,邀请别人到酒吧也是办公室的社交功能的一部分。《英国医学期刊》(BMJ)2020年的一份报告指出,国会议员是一般民众“危险饮酒”(risky drinking)机率高三倍,而且更易酗酒、更倾向一周喝酒至少四次、亦更倾向一日摄取至少10个酒精单位(10 Units,相当于100毫升的纯酒精)。

英国政治记者Isabel Hardman曾跟数十名英国议员聊过,议员们大致都同意酒精不健康,但也会慢慢建立这种生活方式。“就算开初不认为自己是好酒贪杯的人,工时长、压力大、远离家人或伴侣的孤单感,容易使人习惯改变。”

酒精在英国政治里从不缺席,前独立党及脱欧党党魁法拉奇举杯畅饮。(Getty Images)

酒海上漂浮的英国政治

至于在英国权力核心的职场里,所谓的“政治喝酒”(political drinking)更是有长达数百年历史。BBC记者Ben Wright在2016年出版的书《秩序,秩序》(Order, Order! The Rise and Fall of Political Drinking)里形容:“政治只是红酒的海洋中漂浮了大约两个世纪。” 在20世纪政坛之中,最著名的嗜酒之人就是两位战时首相H.H.阿斯奎斯(H. H. Asquith)及邱吉尔(Winston Churchill),而后者爱喝香槟的形象早已人所共知,甚至在战时内阁辧公室也不例外。“他确实经常在早餐时喝一两杯白葡萄酒作为一天的开始,然后全天继续的喝着。这是巨大的消耗量,但他总说:他从酒精中得到,比他从酒精中失去的多。”Ben Wright说。

邱吉尔曾说过“我没有香槟就活不下去”。(Getty Images)
我没有香槟就活不下去,胜利时值得拥有,败也须之。(I could not live without Champagne. In victory I deserve it. In defeat I need it.)
邱吉尔(Winston Chruchill)

而且,不论邱吉尔还是到了戴卓尔时代,英国政客也有把酒精与外交结合的传统,以美酒奉客。不过,亦曾有政客因喝醉而出差错,1960年代后期的外交大臣乔治布朗(George Brown)便曾发生连串尴尬事件,包括在工党晚宴上跟苏联领袖赫鲁晓夫(Nikita Khrushchev)争执。

前独立党及脱欧党魁法拉奇(Nigel Farage)可谓嗜酒如命,公开喝酒的照片无数。(Getty Images)

豪迈率性还是放纵失责?

至于当代,出名的嗜酒之人要数前独立党及脱欧党党魁法拉奇(Nigel Farage)。“我来自的城巿,午餐绝对是一天的重中之重,我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但说到政治,说到底也是人际关系。对我来说,要认识一个人,似乎没有比花几小时吃午饭更好的方法。”试过有记者跟他在酒吧作午餐访谈,席间法拉奇跟记者二人便喝下六品脱啤酒、一瓶葡萄酒、两杯砵酒。而法拉奇的好酒量也人所共知,就算晚上喝得酩酊大醉,翌日还可在议厅内正襟危坐。法拉奇还曾打趣自诩,跟他一同劈酒的好友都“差不多已死光”,不知道自己何以天赋异禀。

有趣的是,政客显然的喝酒成瘾,却似乎未损专业形象:不修边幅是豪迈,“蒲吧”乃贴近民情。由战争决策至外交关系,由议会门外到首相府之内,英国的喝酒文化都早深入骨髓,苦苦抗疫期间,更是少不了这“忘忧物”。然而,小酌怡情,大饮乱性。回看约翰逊这次“派对门”风波,与酒相关,却也与酒无尤。封城期间,首相府竟有特权聚会狂欢,本身就是假公济私,滥酒文化只是在数十年、上百年来推波助澜,助长了管治者们今天的放纵与失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