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德里现场:医疗崩溃下的志愿者大军

撰文: 蔺思含 薛子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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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德里时间早上9点不到,Suhaas睁开眼睛,手机上又收到家属发来的患者离世的消息。前一天晚上他睡了不到4个小时,但这已经是最近一个星期以来睡的多的时候——“已经很奢侈了。”
第二波疫情海啸冲击印度不久,Suhaas便加入了志愿者大军。当中有的是疫情开始以前已经存在的非营利性机构,但绝大多数是近期才自发形成的一个又一个连正式名字都没有的自救团体。有别于大多数碍于风险留在家中、通过社交媒体和电话帮患者家属寻找医疗资源的志愿者,Suhaas是少数每天奔波在现场的人之一。

医疗系统瘫痪

作为印度第二波疫情海啸的中心,新德里(New Delhi)及其周边一些地区的医疗系统早在单日确诊病例接近20万的时候就已经陷入了瘫痪。好不容易01记者才找到Suhaas抽空接受访问。每天,Suhaas都能看见患者和患者家属挤满了的医院大堂,氧气水平不足70%的重症患者(正常人的氧气水平为95%或以上)也在排队等候床位。

Twitter和Facebook上开始充斥着大量写有患者名字、氧气水平、基础病及家属联系方式等信息的求助帖,但这些标着#CovidSOS、#SOSDelhi、#CovidResources之类帖子的数量远远超过某某医院有床位的资源帖——即便有,99%也是过时的信息。

2021年4月29日,在印度新德里圣家医院的急诊室里,曼尼卡·戈埃尔坐在她患新冠肺炎的丈夫旁边。(Reuters)

在新德里周边城市居住的Manish(化名),在确诊后第一时间打开了政府推出的Delhi Corona手机应用程式,但在给几家医院打过电话后,他很快发现上面所有医院的空床位数量等信息都是错的。几经周折,Manish终于找到了氧气瓶:“简单来说,如果你有更好的人脉,认识周围(有资源)的人,只有这样命运才会照顾你。”

另一个渠道是黑市。Suhaas表示,过去政府售价约3000卢比(约合港币315元)的瑞德西韦注射剂,如今一剂被炒高了30倍。床位、氧气瓶价格也在原来的价格基础上飙升十几倍。

志愿者大军

但对于绝大多数没有人脉、付不起黑市价格的人而言,Suhaas以及网络上的大量志愿者,是唯一可以求助的地方。

Suhaas每天会从其他团队成员那里接收床位消息,医院电话打不通的负责就前往核实;被困在家中的确诊或疑似确诊患者发来求助信息,他就四处奔波寻找药物、送往患者家中;很多时候,整个新德里找不到任何一家肯接收病人的医院,他想办法把病人送到其他有资源的地方——有一次甚至驱车到新德里外600多公里的医院。

Suhaas上门为患者送药。(受访者提供)

像Suhaas团队一样,在线上线下组成的志愿者团体数不胜数。同样来自新德里的年轻剧作家Aditi和她的朋友两个星期前在Twitter上发出呼吁,没多久就集结了70多个彼此互不相识的年轻人,“我们没有固定的时间,只要从日常的工作中闲下来(就会加入志愿者工作)。”

另一位刚刚结束医学院考试的准毕业生Mansi,则加入了有印度当地明星宣传动员的组织,成员中不少是医疗从业者,让Mansi和其他志愿者得以及时的了解医院资源情况,再联系有需要的患者。

救还是不救?

即便如此,Suhaas和其他志愿者们所能提供的援助非常有限——“所有的资源都处于紧缺当中”。在Suhaas每天收到的100多条求助信息里,若有5、6个他能提供帮助已经算是不错。他创建的CovidHelp!平台主页上,求助方法和传送门下方标注着一行字:“我们不一定能安排到床、氧气或者药物,但会竭尽全力(提供帮助)。”

图为2021年4月28日,在印度新德里,医护人员和亲属擡着一名死亡的新冠病人,将其埋葬在一处墓地。(Reuters)

很多时候,这些志愿者不得不在患者之间做出选择。“我们当然要(给患者)排优先顺序,因为我们别无选择。”一位年轻的学生志愿者Sayed(化名)这样说:“如果是一位60、65岁上下的患者,还有长期疾病,我们只能放弃他。我们救不了他。”

这位每天奔波在一线的志愿者解释道——语气仿佛是在讲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们能救更多更加健康的、没有基础疾病且需要氧气量更少的患者,(重症患者)每小时就需要60升氧气,我们提供不了。”

现实没有给他们犹豫或悲伤的空间——“这是最糟糕的”,Suhaas这样总结这过去的一个多星期:“你必须继续行动,才能用这个时间去救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