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大火】解构建筑美学 探索重建之路

撰文: 罗保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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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历史建筑并不罕见,意大利卡西诺山(Monte Cassino)的中世纪本笃会修道院在二战时遭盟军空袭,在战后不久重建;同样在二战时遭轰炸摧毁的德国德雷斯顿圣母教堂 (Dresden Frauenkirche),也在六十年后的2005年完成重建。故重建巴黎圣母院不成问题,麻烦之处在于是否完全依照旧貌重建?还是在现有遗迹上加入新时代元素?设计方案、落实及执行又该由谁来负责?

承接上文:【巴黎圣母院大火】“法国灵魂”灼伤之后的反思

重建圣母院不但在历史、文化和宗教上十分重要,在建筑学上亦有重要性。研究历史建筑保护的恒生大学社会科学系高级研究助理杜睿杰博士向《香港01》表示,巴黎圣母院修建于十二、十三世纪哥德式建筑的鼎盛期,集合了哥德式建筑的所有特点,如尖拱(pointed arch)替代仿罗马式教堂的半圆形拱门;肋拱穹窿(ribbed vault)减轻砖石屋顶的重量;飞扶壁(flying buttress)做支撑等。这些技术能够营造出高大和垂直延伸的空间感,此外,哥德式建筑的外观和内部都极为华丽,通常都有大量的彩绘玻璃、尖塔,还有钟楼。

“(圣母院)正门两侧有两座高耸的钟楼,教堂内大部分的彩绘玻璃和雕塑都幸运地保留下来,是欧洲完整幸存下来的中世纪哥德式建筑之一,极具意义。”杜睿杰说。

幸运的是,巴黎圣母院内部大部分的彩绘玻璃和雕塑都保留下来。(路透社)

需逾千棵橡树重制木天花

曾于1984年参与英国约克大教堂(York Minster)火灾后重建工程的John David对重建巴黎圣母院表示乐观,指修复团队首先须移除被烧过的支架,再于教堂之上盖上一层保护罩,用作遮挡风雨,然后逐一清理坠落下来的木材和其他废料。清理完毕后,需要进行一次全面勘测,以确定建筑物受损程度。

剑桥大学中世纪艺术史教授Paul Binski表示,“高处的石材、拱形圆顶和上层窗户应该被火烧过,高温会令石块变得脆弱。”故工程团队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石块进行大规模的检测,因为石块在火灾时遭到倒塌的木制结构撞击。Binski指出,如果有石方结构需要更换,工程团队很可能要以传统方法来做:“要视乎原本的建筑工艺,尽量去复制。这或需在教堂内部建造大量木框架,因为石方拱顶是围绕木质结构建造的,就像一个模具。”

此外,虽然至少有一个玫瑰窗存活下来了,但其他彩绘玻璃窗的状况令人担忧。因为在救火期间温度会急剧变化,玻璃内部可能变得不稳定,甚至轻微碎裂。若需更换或重新安装,便要考虑使用什么方法。

有建筑保育专家表示,若想重现圣母院的古木结构,可能有困难。因为圣母院的屋顶为铅造,重量达200公吨,需靠1,300棵橡树制成的庞大支架撑起,这些树木一般至少有300岁树龄。

圣母院的屋顶为铅造,重量达200公吨,需靠1,300棵橡树制成的庞大支架撑起,这些树木一般至少有300岁树龄。(路透社)

不过,诺曼底森林拥有者、法国保险公司Groupama已表明愿意提供1,300棵橡木。当然,重建的价值是否足以盖过伐木对环境的伤害,将是另一个考量重点。

幸而,大火造成的破坏较预期轻微,主建筑结构大致良好,北侧大门的玫瑰窗、正殿的十字架祭坛等奇迹地安然无恙,位于圣母院之巅的风向鸡亦避过一劫。另一个令人欣喜的原因是,美国建筑艺术家Andrew Tallon于2015年以激光扫描技术将整座圣母院立体数码化,对未来复元圣母院的建筑细节有极大帮助。

五年时间能否完成重建?

大火后不久,法国总统马克龙宣布目标用五年时间重建圣母院。然而,外界批评这更像是针对2024年巴黎奥运的政治宣言。虽然一些建筑师认为五年时间可以完成,问题只是必须作出正确的技术选择,目前有理由相信当局考虑采用的是合成材料,但从古迹修复的专业角度来看,这个承诺很可能偏离现实。

法国历史古迹修复企业公会(GMH)共同理事长Frédéric Létoffé便认为五年太短,因为单是清理或已花上数个月,然后还需要六至七个月检测:“如果真要我评估,我认为圣母院的修复工程约需十至十五年,甚至三十年都合情合理。”其中一大问题是缺乏足够的石匠、木匠和屋顶工,估计至少需招聘100个石匠、150个木匠和200个屋顶工人。材料来源方面Létoffé认为问题不大,因法国有足够的木材、石材、铜、铅、锌等建材。

巴黎圣母院大火:圣母院内外损毁严重,总统马克龙(Emmanuel Macron)承诺会在五年内重建好圣母院。(路透社)

杜睿杰也批评这个五年重建目标不现实:“最大的挑战不在于重建屋顶或尖塔,而是首先应尽可能完好地保护幸存的建筑部分。”她指出,第一,火灾后屋顶以下部分虽然幸免于难,但因受高温和射水的影响,具体受损程度和维护措施需经详细调查和研究才能确定;第二,失去屋顶后,没有了遮蔽的建筑结构更易损毁,要尽快做好防护工作;第三,重建方案需经过极为审慎的调查、研究和审核,尽可能减少影响圣母院作为文化遗产的价值核心。

杜睿杰重申:“调查和决策都需要时间,不应仓促而为之。之后的修建和维护工程亦需要至少数年时间。”

约克大学考古系博士Kate Giles补充:“工程的每一个阶段,都需要对幸存的木料、石材及工艺品作考古学记录。让复修团队能鉴别出可以再利用的部分,并作为依据,设计出修复建筑的新材料。”

的确,现在进行的是一项极具价值的古迹修复工程,而不是普通的兴建楼宇工程,当中需要有庞大而专业的历史、建筑与文化团队支援。这其中包括大量的古迹修复工艺和技术,并需在全面保留古迹历史和融合当代元素之间找到平衡,每一个步骤都需谨慎行事,以免破坏和损毁珍贵的圣母院建筑。

黄背心运动持续困扰法国,财团这笔捐款进一步刺激示威人士的情绪。(路透社)

财团捐款只为博宣传?

曾担任凡尔赛宫馆长的法国前文化部长Jean-Jacques Aillagon估计,整个重建项目或需要高达10亿欧元。捐款数字目前已超过8亿欧元,这得益于法国财团家族的慷慨解囊,如捐款2亿欧元的LVMH阿尔诺家族(Arnault)、捐款1亿欧元的开云集团皮诺特家族(Pinault),以及捐2亿欧元的L’Oreal集团贝当古─梅耶尔家族(Bettencourt-Meyers)。

黄背心运动持续困扰法国,财团这笔捐款进一步刺激示威人士的情绪。他们批评这些企业和商贾利用捐款的机会推销宣传,并窥觑高达60%的减税额。换言之,目前筹得的逾8亿欧元善款,并非全数用于重建,而近日更有人提出,即使花10亿欧元,也可能不足以支持整个重建,相信额外的财政负担最终由政府承担。

此外,《世界报》报道,根据法国于1905年颁布的《国家古迹管理法》,圣母院是受国家监管的国有重要资产,其保险负责单位是法国政府,变相所有重建费用仍要由法国政府承担。

尽管负责维修工程的承办商可能有额外火灾保险理赔,但面对圣母院重建工程的庞大成本,显得微不足道。看来要重建圣母院,除了在古迹修复的技术层面和时间需要认真处理外,也是一个政治攸关的重大问题。

上文节录自第159期《香港01》周报(2019年4月23日)《解构建筑美学 探索重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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