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亚裔揾工难】不做外卖仔、地盘工 入大学便可打破基层宿命?

撰文: 陈彦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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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港的七百万人口中,有8%是少数族裔,不是黄皮肤,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根据政府统计处2016年中期人口统计,少数族裔中的白人是社会上高薪厚职的一群,月入中位数超过5万元,但同为少数族裔的南亚人士:尼泊尔人及巴基斯坦人则有不同的光景。
在街上,他们是外卖速递员、地盘工人、酒吧侍应;在报道中,他们是悍匪、打劫商舖,招惹麻烦。活在社会的标签下,他们有没有机会摆脱宿命,向上流呢?

在街上不难看见南亚裔在担当速递员的身形。(罗君豪摄)

23岁的尼泊尔少年阿Ben(化名)现在本地公司担任见习建筑工程师。访问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说英文。虽然在香港的本地大学毕业,但来港12年都“讲唔掂”中文,问起阿Ben那些没有继续升学的朋友都做些什么?“地盘!”他咧嘴一笑,“又或是在餐厅做调酒,有些在club工作。”但原来他要找到一份工作并不容易,曾求职40次亦落空而回,又被面试官笑要认识个香港女朋友,原因是他与社会上一部份的南亚裔一样,“讲唔掂中文”。

白人都唔识中文,点解可以做管理层?
政府的资料亦显示,撇除外籍家庭佣工,香港的南亚裔人士较少从事就业前景较理想的“好工”,如专业人士以及行政级人员。相反,同是“少数族裔”的白人、韩国人与日本人大多都是专业人员,三者作为管理层的人口都超过3成半以上,是尼泊尔人的10倍以上。其实,不少外地人亦不懂中文,为什么同是“少数族裔”便这么不同?香港融乐会推测是白人、韩国人与日本人早已是专业人士,透过公司调配来港成管理层。相反,大多南亚裔自小来港,甚至是土生土长,便得与本地市场竞争。

“系香港打工,系要识中文,”阿Ben绝对认同。(陈嘉元摄)

希望摆脱当上送餐速递员、地盘工人的南亚命运,可惜阿Ben连讲中文亦成问题的,又如何如其他本地华语生一样应付DSE的中文试? 这个死胡同近年露出曙光,少数族裔可以以英国GCSE的中文基准试来取代本地DSE的中文考试,根据网上的模拟试题,在写作考试只要能用上“虽然……但是……”的句式或是能间接叙述事件,经已能获最高分,有人指程度仅如香港小学生2年级,但无疑是少数族裔走进大学的捷径。

阿Ben好不容易攀上大学,然而,拿着GPA3.4的成绩,原来并不足以兑换成职场的入场票。香港融乐会的总干事张凤美指:“是否毕业后可以找到一般大学生的工作呢?”她解释机构常接收不少如阿Ben般,拥有大专程度但因中文不好而找不到工作的个案。有趣的是,融乐会曾有份倡议政策,张凤美对此却大叫冤枉,“当时入学(大学)率好低,所以希望在教育局设计好‘中文作为第二语言’课程前,以GCSE取代香港中文公开考试来作过渡。”她表示没有想过政府一拖再拖,令过渡政策变长期政策,学校因而舍难取易,只教学生应付GCSE程度的中文。这堆少数族裔高高兴兴的抛掷四方帽后,原来需要留意市场上的需求,否则一张“沙纸”换来的仍是社会残酷的现实。

阿Ben有一本的笔记本来记录自己学的词语。(陈嘉元摄)

为着工作需要,阿Ben现时正拼命追赶年少时错失了的中文能力,“我成日听supper moment,”他说,“虽然我唔知道佢哋唱咩。”他在受访过程中多次强调自己是很幸运,“如果我没有学位,又不懂说中文,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劳工。”为何来港12年都不谙用中文沟通?故事需倒带到他来港的第一年:那时阿Ben被分派入读地利亚小学六年级。

本地六年级学生都可以重组句子,撰写简单文章,但阿Ben至小学毕业时,只可大概写包括“你、我、他”等20只中文字。中文,对他来说犹如外星语言,而且对当时学校内其余的非华语学生亦一样。要应付校内考试,他惟有不明所以地背,情况如在不稳的地基上起高楼,阿Ben觉得无所适从,“就好似一个六岁的小朋友去读小说一样”,他回忆时泄气地说。

年少时认为条条大路通罗马,中文不行亦能够找到出路,反正在香港,拥有一个学士学位才可投身大部分的专业工种。据政府在2016年中期人口统计的数字显示,香港的南亚裔少数族裔人士主要由印度人、尼泊尔人和巴基斯坦人组成。然而,印度人则有较多工作人口有大专以上的教育水平,作为管理层的人亦较另外两个种族多,香港融乐会解释这与一些印度人家境富裕或曾在外地工作有关。相反,巴基斯坦与尼泊尔现时的工作人口主要只有高中与预科程度。眼前随时在街上遇上的本地人都有一张“沙纸”,这堆南亚裔实在会比下去。

张凤美指教育局应该检讨现时的制度。(陈嘉元摄)

现时,坊间亦有一些社区中心或私营机构提供中文课程,但张凤美指内容不如普通话或英语课程般有层次,又或是简单至适用于新移民的沟通水平。她表示现时正鼓励大学学院自发组织课程,提升少数族裔的中文达至工作水平。不过,最终还是希望教育局能设计好“中文作为第二语言”课程,方可真正让少数族裔与主流学校衔接,继而与社会接轨。

不想以受害者来标签自己,阿Ben在过去三年,一边靠每星期一次3小时的鸡精中文补习,一边用尽自己的方法练习,把生字写在本子内重复读很多遍,看港产片,听广东歌。现在急起直追,是因为留在香港工作是他惟一的选择。“我成世都系度,我家人在这里。要不我就转行,但我喜欢这建筑工程行业,亦见到很多发展机会;要不我便离开香港,但这就如踢我出家门。”他轻轻叹气,“我已不能回尼泊尔,因为我对尼泊尔一无所知,语言亦不是很流畅,我回去只会比起在香港更像一个陌生人。而靠我现在的资历,除非我是注册工程师,否则我不能到其他地方工作。”他皱眉说:“这就如叫我为了工作而改变我的生活,我不想这样做。”

有趣的是,原来知识真的可以改变命运。数字显示有专上教育程度的巴基斯坦裔与尼泊尔裔人口,与从事“好工”的工作人口数字几乎完全吻合,以巴基斯坦裔为例,持有专上教育程度的有1386人,现职为专业人士类别(899人)与经理类别(556人)的总和有1455人。虽然政府数字未有说明那些南亚裔是否在本地升学,但亦可推断雇员的学历是他们将来能否打份“好工”的关键,并成为这批少数族裔向上流的途径。

不少求职广告亦标明要中英兼备。(陈嘉元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