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齐撑偷食爸!一个渣男、一场葬礼令70岁单身台妈学会爱自己
《孤味》故事主角林秀英是一位伟大的女性,面对丈夫陈伯昌的放荡不羁、流连花丛,却能独自拉拔三位女儿,长大成人,只手撑起整个家。影片一开头,借由市场采买的霸气与果断,塑造出林秀英不让须眉,叱咤餐饮业的女强人形象。然而,她心中是有遗憾的,那个遗憾来自于被辜负与无法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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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去的心
明明餐厅事务已委交小女儿宛佳接手,但电影中的秀英仍然帮忙采买,甚至更改菜单,乃至于面对寿宴当天,自己丈夫的去世,还是下了一道,维持原案,如期举办的命令,一开始就呈现出满满的掌控欲。
掌握了一家的经济命脉,掌握了餐厅的事务,掌握了每个女儿要做什么,掌握了外在一切的人际网络,一生都活在掌控之中,但唯独却掌控不了丈夫的心。电影中小澄对于躺在灵堂的尸体,向阿嬷秀英问了一句“她是谁啊?”秀英只冷冷答道“她(宛瑜,小澄的妈妈,秀英的女儿)爸爸”,明显看出二人既亲密又疏离的关系。
这样诡异的关系来自丈夫年轻时,不照顾妻小,当个伸手牌(要钱)只会到处惹事生非,顺便找妹妹,是个不负责任且负心的人,整个家庭,端赖秀英一人支撑下去,含辛茹苦拉拔三位女儿长大成人。老年时,又跟蔡小姐(外遇对象)远走高飞到台北,抛弃家庭与自己。断气时,竟也恰好选在自身的寿宴上。对于丈夫可说是毫无控制能力,感觉就如上辈子欠他的一样,这辈子只能不断还债。
所以,虽然帮伯昌料理丧事,但不免对他过往的种种有所埋怨与批评,对于抛妻弃女一事,更始终无法释怀,因为这些是她无法掌握的。因此,对我来说这部片谈的是秀英自我成长的历程。
小澄的人设
这角色的安排与年纪很巧妙。常常把剧中人物不敢说的事情,点得透澈,让观影者能理解。之所以不选大人,是因为大人会被社会影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无法传达真实。之所以不选小孩,则是因为未能暗于世事,无法发挥“点破”的功用。故而安排为青少年,介于大人与小孩间,既敢说清楚,却又不会看场合,点破周遭的沉默,说出剧中人物的真实感受与观众内心的疑问。
阿尼姆斯附身
至于掌握的欲望,从何而来?以及看完这部片,很多人常常无法理解为何家中三个女儿,几乎一面倒的站在成长过程中缺席的父亲那边,我想可以用心理学家荣格的第一女弟子冯.法兰兹所言的“阿尼姆斯附身”来解释,在吕旭亚《公主走进黑森林》中曾提到:
女性自我中阳性能量过分强大时,称为阿尼姆斯附身(animus posession),被附身的女性,表现出强悍冷酷,要求严苛且不通人情,如果她是个拥有权力的女性,藉著权力的加持,她可能比一般男性更让人害怕,难以亲近。
这样就得以解释,为何秀英有如此大的掌控欲望,因为丈夫缺席了,所已她必须跳脱出传统女性的三从四德教条,从温柔和顺蜕变出具侵略性的男性阿尼姆斯能量。这当然能帮助她在事业上成功,但同时也加深了她对人的疏离感。
当母亲自己的心灵能量是以阳性的阿尼姆斯主导,生理母亲在亲子上关系上,更像一个严厉的父亲。
综上,电影中为何三位女儿会与秀英有过一段激烈争执,我想就在于双重角色上的冲突,对他们来说,秀英自然是母亲关怀的角色(关心宛青病况),但同时也是严父的角色(对宛瑜学业上的期待、对宛青结婚上的期待、对宛佳餐厅上的期待),常常下指导棋,让人颇有压力。
她的孩子就会发展出一种存活方式,就是要生存就要变得强大,而这种信念成为一个人合理的态度,会在学业、事业的成功上呈现出来。
事实也证明,三个女儿确实都能独当一面,如宛瑜是医生,既是整形名医,婚姻也美满,确实是人生胜利组。宛佳则在经营餐厅上,有声有色。宛青至少能活出自己的人生态度,且在人际经营上确实有一套。(顺道一提,宛青丈夫不愿意签下离婚协议书那段,刚好跟秀英坐在桌子的同一边,他们都是被离婚者,也都是婚姻中的弱势,也都希望对方不要离婚。此时,宛青的身分就如同他父亲伯昌,是离婚者,是强势的、主动的、希望能离成的,而坐在后头与之暧昧的关镇,是不是就如同伯昌的蔡小姐?这一幕,让我觉得伯昌=宛青,秀英=宛青丈夫,蔡小姐=关镇,宛青有伯昌的既视感,竟然完全复制了爸爸的感情观,且跟爸爸一样都有病痛。基此,我个人以为这段是导演以宛青的感情关系,来说明伯昌与秀英的对待关系,彼此联络照应,颇为有趣)
另一种阿尼姆斯所造成的影响,是让女性高度的自我防卫(defensive),会有个内在声音说:“不是我、不是我的事情!与我无关!”把事情推开来。
这点也可以解释秀英将印鉴偷盖的责任推给伯昌,为了生活,强大的女性,不得不如此,否则一个女人家,如何在险恶环境中,拉拔、扶养三个小孩。
事件的转机
回归正题,一直惦记伯昌背叛的秀英,始终无法放下自己的执著。职是,不愿签下离婚协议书,还与小澄北上想了解蔡小姐与自己先生的相处状况,甚至丧礼中一开始不准女儿们对他下跪,或是佛教仪式与道教仪式的比拚,在在表现出秀英强大的控制欲望。其中,特别是丈夫与蔡小姐的关系,更是耿耿于怀,甚至屡屡与蔡小姐、儿孙晚辈唱反调,这是她的不平之鸣,想像著自己总算有一件事可以掌握丈夫了──丧礼的进行与方式。
一个人的成长,不是取决于拥有的权力有多大,或者地位有多高,更不是以年龄、名誉进行衡量。是时候该放下了,这是秀英一辈子的功课,也是此刻最重要的人生议题。
妈祖庙与蔡小姐的相逢,一切有了改变与转机。透过蔡小姐的陈述,发现丈夫当年偷盖印章,其实是为了自己,想要来个咸鱼翻身,甚至人生最后几年,身体状况不佳,仍然想回到故里,因而每年都会回来台南的妈祖庙上香。此刻,秀英在回忆曩昔中秋月圆之夜,伯昌端来个脸盆,印照著月圆,说著人团圆的话语,亲子间和乐融融与夫妻间甜言蜜语历历在目。
自我成长
至此,秀英明白了,他们曾经真正相爱,丈夫伯昌也曾为了她牺牲奉献,又有什么值得哀怨的呢?于是乎才在出殡前最后一刻,签下离婚协议书(当然,现实而言,人既已死,婚姻关系当然消灭,签不签其实没有差别),代表放手,让他去飞。
紧接著画面来到庭院,这是我整部电影中最喜欢的一幕,树上开著一朵花,秀英把它摘下了。这让我想到“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原意是指当花开灿烂之时,要赶紧把握,莫要林花谢了春红,徒留太匆匆的悲叹与懊悔。同样的庭院,虽然物是人非,但想起当年的甜蜜画面与浓情密意,不正如这盛放的花朵,极其美丽艳人。既然曾经轰轰烈烈爱过一回,彼此间的温存也已享受到,所谓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自己又有什么好哀叹的呢?何不像日本的樱花精神一样,就让爱与美好,停格在那最美的刹那!
爰此,秀英才将那朵花摘下,随后水缸游出了三条鱼,两大一小,象征著夫妻与小孩,在水缸范围内,他们是家庭,但每条鱼都是独立的个体。是以,秀英现在学会放下了,不再事事掌控,萦绕于怀,于是有了丧礼告别式当天,秀英退出了正宫的位置,自己放手,让蔡小姐接手,也有了后来对于三位女儿倾诉心声,并且将戒指分送出去的情节。毕竟人世间,有什么是爱,什么是恨呢?能够掌控的,从来不是他人,只有自己而已。这让我想起高中国文课本中琦君的〈髻〉,作者从原本怨恨抢走母亲风采与宠爱的姨娘,到进一步的不恨,甚至最后还培养出亲人间互助友爱、相依为命的亲情。时间当然是因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自己能够放下。原谅他人,其实也是在原谅自己,只有自己能掌握自己。〈髻〉是琦君的成长,《孤味》则是秀英的成长。
花与水缸的意涵
基此,我很喜爱电影中“花”与“水缸”的意象。“花”除了是秀英年轻时的貌美容颜,更是过去秀英与伯昌爱情的见证,有了也就心满意足,不须时时刻刻的把握,掐太紧是会窒息的,何况这世界有什么是永久,又有什么是值得认真的呢?“水缸”象征上则比较繁复,从一开始让女儿过中秋、洗容颜,是一种父爱的象征。再来伯昌说“洗脸会变漂亮”,所以也有青春、美丽容貌的意涵。再其次,圈住两大一小的鱼儿,正如家庭的影响力,故而也是家庭的象征。最后,同样的水缸,同样的家庭团圆(昔日秀英、伯昌、女儿们,今日蔡小姐、伯昌、女儿们),但在告别式上,多了一份秀英的成全。
结论
秀英对于过往不再执著、充满掌控的欲望,学会了看淡与放手,所以伯昌丧礼上的照片从年轻换成老年,代表著对于过去种种的捐弃与松手。可以说丧礼不只是告别陈伯昌,也是秀英告别过去那充满阳性负面能量的自己,因而说这场丧礼是具双关意涵的告别,告别实体与抽象,告别他人与自己。
以陈伯昌的丧礼来推动情节发展。丧礼的开端,呈现家族间复杂的情感面貌,头七时,将这些爱恨纠葛推展到极致,丧礼结束,则一切繁华落尽见真淳。从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到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一直到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一如黑格尔正、反、合的辩证过程,秀英的本体不变,但心境已改变。我想这其中的五味杂陈、个中滋味,只有秀英一人能孤独地品尝吧!或许这就是孤味。
【本文透过“方格子直送”计划合作转载,作者:教育界走跳,原文:双重告别的丧礼:谈《孤味》中女性自我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