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同佳出狱】台湾蓝绿两党 如何藉陈同佳案政治角力?

撰文: 黄奕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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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从经济层面考量,台湾是否真有藉“挺香港”与中共叫板的能耐?台湾财务部公布的数据显示,去年上半年台湾对大陆出口671.3亿美元,占同期出口总额的41%,即大陆仍是台湾最大出口目的地,较第二名东盟的17.7%高出不少。此外,主宰台湾539个减税项目、约占236亿美元出口总额的《海峡两岸经济合作架构协议》(ECFA)将于明年9月到期,届时民进党若继续执政,势必面临如何与中共重新谈判的大难题。显然,“台湾挺香港”并非单方面表态的问题,亦牵涉中共对台政策。就此,马英九卸任总统办公室前发言人、现任台北市议员徐巧芯便认为,能维持两岸稳定的国民党,在某些方面更可为香港提供实质帮助。

承接上文:【陈同佳出狱】从反修例到反送台 蓝绿为何“挺香港”?

“国民党执政时期,两岸有共同打击犯罪协议,而且有实质运作,如果能从中增加台港互动,那一开始就能解决《逃犯条例》争议。但很可惜的是,该协议在民进党执政下,已随着两岸关系降到冰点一齐彻底冰封。”

徐巧芯所说的,是在1990年签订的《金门协议》的基础之下,于2009年增签的《海峡两岸共同打击犯罪及司法互助协议》(下称《共打协议》),开启了两岸共同打击犯罪及情资交换、司法文书送达、人身自由受限制通报等涉及司法合作等开端,也扫荡了不少诈欺案,并相互遣返多名“指标性罪犯”;但在民进党执政前一个月,由陆方主导、经他国查获的两岸诈骗集团罪犯,都直接遣送大陆,自此便极少帮助台方缉拿要犯 ,两岸《共打协议》几成绝响。

台北市议员徐巧芯认为,稳定的两岸关说不定能从初始便免于发生《逃犯条例》的相关争议。(受访者提供图片)

陈同佳沦“政治玩偶”?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在两岸关系随民进党执政而跌至冰点前,港、台就基于诸多政治敏感因素而未能签署相关的引渡及互助协议。因此,当港人陈同佳涉嫌于去年2月在台北杀害怀有身孕的香港女友潘晓颖并潜逃回港后,由于两地并无司法互助机制,故香港一直未能应台湾要求遣送陈同佳赴台受审;及后陈同佳被控洗黑钱罪成判囚29个月,港府趁其还押期间,于今年2月提出修订《逃犯及刑事事宜相互法律协助法例》,想修补香港与内地、澳门及台湾等地移交逃犯及司法互助的法律漏洞,借此解决“台湾杀人案”,不料却掀起港人对内地司法制度的不信任恐慌,并引发持续逾四个月的反修例风暴,令社会陷入空前撕裂。

没有人可预料,一桩杀人案,竟然会引起一发不可收拾的轩然大波;更没有人会想到,随着上周三(10月23日)陈同佳刑满出狱,事件更演变成波及两地政府关系的“反送台”风浪。

在杀人案被揭发后,台湾当局曾多次要求香港移送陈同佳;至港府提出修订《逃犯条例》并引发反修例运动,台湾陆委会则表明,不同意在“台湾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前提下,与香港协商任何移交嫌犯的安排;到陈同佳出狱前几天,已终止修例的特首林郑月娥宣布,接获陈同佳致函愿意自首,故港府将协助对方赴台投案,正当外界以为案件会告一段落,不料台湾当局态度丕变—蔡英文和苏贞昌批港府不负责任、其心可议,陆委会亦斥港府漠视应追诉杀人犯罪的执法立场、刻意放弃司法管辖权、推卸责任、别具用心,更表明若港府不承诺会透过司法互助形式协作,将对“香港人员入境采取管制作为”,即不允许陈同佳入境台湾。

原本预计出狱后来台投案的陈同佳,又意外激起台港两地的“反送台”风波。(梁鹏威摄)

有关回应旋即掀起论战。支持者认为,民进党的“国安疑虑”无可厚非,而港府拒绝以对等、尊严及互惠等基础建立司法互助,等同让台湾穿上 “一中原则”的小鞋,矮化台湾主权;他们又指出,若无法确立司法互助,即未能交流相关罪证,就算台湾法院受理审案,最终亦可能无罪释放陈同佳。反方声浪则认为,就算港方持有陈同佳在香港“预备犯行”的证物,都非台湾审理杀人案件的必要罪证,且就算真有必要交流罪证,司法互助亦非唯一方法;例如2010年印度裔英国人林克颖在台湾酒驾撞死派报员后潜逃英国,即使台英双方并无司法互助条款,台湾仍然积极争取与英国签订备忘录引渡林克顿,尽管最终未能如愿,但可见司法互助并非绝对。

国民党也借机嘲讽蔡政府态度反复,是“政治凌驾于司法”。该党有民意代表指出,法务部说陈同佳“一旦入境就逮捕”,但陆委会却又说要限制陈同佳入境,可见两部门说法相互矛盾、自打嘴巴,质疑当局只想收割香港问题的好处,要处理问题时却左闪右躲。前总统马英九甚至哽咽谴责:“蔡总统口口声声说要支持香港人权,对外宾高谈台湾的人权,但面对这起残忍的命案,蔡总统怎么噤声不语,如此漠视人权?让死者家属情何以堪?”

台湾舆论风向也对民进党的处理方式颇有微词。因为相较于复杂的政治问题,台湾民众更无法容忍罪犯逍遥法外,且十分在意罪犯能否受到对等惩罚,而多数人更认为台湾判刑过轻,不足以惩戒吓阻罪犯。2017年肯尼亚破获台籍欺骗集团后,有多达73%的台湾人认为应将嫌犯遣往大陆送审,才会遭受更加严厉的刑责。另外,有高达八成以上民众赞成死刑以“彰显社会正义”,实则满足报应心理。在此情况下,民进党仍然过度着重主权政治的论述,显然错估民众的价值判断。

台湾民众普遍认为司法量刑过轻,甚至有立委因此提出酒驾撞死人应处死的提议。(资料图片)

面对沸腾舆论,在陈同佳出狱前夕,蔡英文政府再次“转軚”,表示“香港不办,我们来办”,又表明将派员到香港押解陈同佳回台受审。不过,港府翌日凌晨发稿,批评台方要求等同“跨境执法”,不尊重香港司法管辖权;另外,港府亦强烈反对“台方妄指陈姓疑犯自愿自首有政治图谋”的说法,重申愿意向台提供合法可行的协助,又着当局取消对陈的入境管制,“才不会令通缉令自相矛盾”。直到陈同佳出狱后,两地政府仍然你来我往,至上周五(10月25日)港府再发声明,表示将与台方沟通陈同佳赴台安排,陆委会则吁港方付诸行动、毋须多言。

这场“反送台”风波似乎未能为民进党带来太多掌声,不少声音甚至质疑,既然苏贞昌声称陈同佳投案是港府和中共的阴谋,为何该党仍以欲拒还迎的方式栽进其中?该党之所以扭扭捏捏,难道不是察觉民间风向有异后,担心香港这把“枪”会走火自伤而作出的转向?

在今次的陈同佳所引发的“反送台”争议中,民进党的回应似乎未获多数民众支持。(中央社)

国民党的“香港困境”

这宗震惊两岸的杀人案,不但引发连串抗议和争端,如今更被视为港、台两地都不愿意接手的“烫手山芋”。徐巧芯不禁感叹,民进党所谓的“挺香港”,真的比国民党更有作为吗?“要让香港事情有进展,而且是香港人可以接受的方法,反而需要国民党执政、保持两岸稳定合作的关系才能达成,这蛮讽刺的。”尽管如此,徐巧芯仍认为,在“挺不挺香港”的问题上,国民党不应为反对民进党而不愿大声表态,反而应该以截然不同的论述为香港发声。

“民进党现在想走‘两国’或‘独立’的路线,所以要把所有跟大陆不友好的势力都变成同一阵线,但它不见得真的关注这些地方的人民、怀有同样是中国人的情感,也不会真的把他们当成一份子,只是为了要跟大陆对抗,但国民党不是这样。”徐巧芯解释,香港本来就是“中华民国”宪法中的固有疆域,如果大家希望未来有一个统一的中国,那必须是民主自由的中国,而就国民党的立场而言,不论是香港或大陆人民在争取民主自由时,起码要有言论上的声援,这是基于对整个中国的关怀与理想,而非如民进党只为拉帮结派抗中的行径。

相对于立场鲜明的民进党,国民党在面对《逃犯条例》风波时的态度总是略显尴尬。(中央社)

既然如此,国民党为何无法大声阐明有别于民进党的论述,并以自己的方式声援香港,反而总让民众感觉该党对香港问题的关注力道或音量不足,甚至有顾忌中共而刻意避开之嫌,未能像民进党那样牢牢抓住不放,甚至将之转化成为选情加分的利器?

“其实不论韩国瑜、朱立伦、吴敦义,这些重要人物几乎都有出来声援香港,都有说希望事情不要愈闹愈大、港府要尊重香港人,只是没有把更进一步的历史论述拉出来讲,因为一般民众很难理解那么多,或者他们只想知道最后到底是挺还不挺?其实我们都有说,只是不会每天去讲,而民进党把它变成重要的题材跟主轴。”徐巧芯坦言,除了论述复杂,国民党本来就较为保守,自然不希望因牵涉过多敏感议题而导致该党与大陆关系恶化或不稳。

国民党党主席吴敦义曾表示,从《逃犯条例》的冲突就能看出,一国两制纯属“虚言”。(资料图片)

“这对台湾来说绝对是非必要的,以台湾的利益来看,不需为了任何事情刻意激怒大陆。但这样做(适度声援香港)是不是等于激怒大陆?有些人觉得会,有些人觉得不会,(答案)不确定的话,国民党还是采取比较保守的态度,选择保持良善的两岸关系。我们还是会对香港有一定程度的声援,但民众会觉得声量好像稍微小一些。”徐巧芯无奈地道,民进党本来就基于“反中”心态和情结而藉香港问题对抗大陆,自然不在乎陆方反应与情绪。

对国民党而言,民进党所谓“挺香港”显然是“说的多、做得少”,与其说是“支持香港人追求民主自由”,更多是思考如何从中谋取政治利益;正如该党立委江启臣接见黄之锋时所言,“支持港人平和理性,追求一个拥有民主自由法治保障的香港,但香港议题该让香港朋友亲自阐述,不希望这些朋友的诉求,在任何一个国家受到选举的操作”,言语间可见国民党的质疑。

面对上述批评,民进党台北市议员高嘉瑜提出了她的反驳。继续阅读︰【陈同佳出狱】台湾蓝绿两党 如何理解《逃犯条例》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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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节录自第186期《香港01》周报(2019年10月28日)《从反修例到反送台 蓝绿为何“挺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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