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儿子.下】练街舞融入主流 SEN少年突围:叫我舞王𪸩
第一次与阿𪸩见面,他自卑地介绍自己霸气的名字,低着头说出:“我叫舞王𪸩”。他是自闭症和轻度智障的14岁少年,今年获学校推荐,参加青年机构的街舞剧,与主流学生同台演出。妈妈觉得儿子几年后便中学毕业出来做事,终要面对这个主流社会,若不早点走出封闭世界,难道永远留在围住的“特殊”圈子过活?但“舞王𪸩”排练了两三小时后,就喊累要回家,导师和社工一直担心他能否完成表演。SEN少年怎样融入主流?
摄影:高仲明
上回提到,𪸩妈妈想过寻死,阿𪸩当年问她死去的理由:【我家儿子.上】单亲母照顾轻度智障儿欲寻死 儿子问:点解要死
阿𪸩年幼时确诊为SEN儿童,入读特殊学校至今。校内有不同特殊学习需要的同学,也有些被诊断智商不足75,或如炜晋初小时因无法应付主流学校的功课和考核,被专家评估为发展迟缓,皆被教育局分派进来。
在现行教育政策下,教育局会根据专业人士的评估、建议和家长意愿,转介有严重或多重残疾的学童入读特殊学校,以便接受加强支援服务。
目前香港各区共有近60所特殊学校,分为视障、听障、肢体伤残及群育学校,亦有不同程度的智障学校,如阿𪸩目前就读的道慈佛社杨日霖纪念学校,属轻中度智障儿童学校。
而在融合教育政策下,其他SEN学童则可入读普通学校。据教育局数字,2016/17学年有约4.3万名SEN学生就读公营主流中小学。
特殊学童的愉快学习之旅
特殊学校没有排山倒海的功课或操练,希望“特殊”儿童愉快学习,炜晋转校后果然渐对学习感兴趣。至于阿𪸩,口里说没特别喜爱哪科,其实上数学课时最兴奋,没得上学的日子最失落。学校跟学生能力订定课程深浅和教学进度,还有一系列冷门的兴趣班如攀石课、步操训练、滚轴溜冰班等等,师生去过全球各地如德国、巴西、俄罗斯和北京交流比赛,校长觉得这让扩阔学生视野,也是另一种学习。
阿𪸩上过高尔夫球班和现代舞,前年学校参加协青社嘻哈学校的街舞比赛,由协青社的导师入校教授备战,让学生试试踏上台板跳舞,阿𪸩和炜晋也报名挑战。虽然最后没得奖,但他俩与一班SEN同学跟着音乐起舞,最后摆个“CHOK”姿势觉得过瘾。
获邀参演大型街舞剧 甘愿再花时间心神苦练
年初协青社邀请SEN同学们一同演出四月的街舞剧,但要周末付出时间过海往西湾河的嘻哈学校排练。其余同学听罢耍手放弃机会,只得阿𪸩与炜晋雀跃说“好!我去!我去!”
但一出街舞剧有十幕剧情、廿多支舞、几十个台前幕后工作人员,他俩首次参演被安排其中两幕出场,排练时多在等待。炜晋能静静坐在一旁观看别人排练,阿𪸩则多数无法坐定,总要站起来动动身子。自闭症学生多数专注力不足,亦因为无法以言语表达自己,与别人互动时很“寡言”。记者在等待中间来采访,我们的访问结果像老鼠拉龟,对话拖拉几回,阿𪸩才哼一句声。
“跳舞最重要什么?”
炜晋:“团结!跳得齐!所以佢哋要执齐啲动作。”
“阿𪸩你觉得呢?”阿𪸩正在看演员排舞看得入神,边看边跟着跳。
炜晋儿时看电视见有个人跳舞好型,“跳到就快喺电视机度跳出嚟!”后来认识是霹雳舞,一直很想学,这两年每次也很珍惜学街舞的时光。他和阿𪸩觉得街舞好难,至今还未做到手撑地、腿打圈或头往地上钻等高难度动作,深明其他演员也要日夜苦练才跳到。“做住简单的Toprock(摇滚步),我哋都仲跳到嘅。”炜晋说。
自闭少年口里说不 心里却紧张又上心
但即使跳简单的摇滚步,每次排练两三小时,阿𪸩便嚷着累了要回家。社工问他为何想回家,他没有回答,几经追问下才得知要回去照顾患癌的妈妈。
当年妈妈带着他四处训练治疗,日子有功,阿𪸩手脚大小肌肉、思维逻辑等能力均进步,遇到难题时懂转弯,例如大厦的电梯坏了,他晓得搭另一部电梯再行楼梯回家。
𪸩妈患病后,身体乏力照顾儿子,问他可否帮忙处理家务,又担心儿子的自理能力。谁知阿𪸩竟然二话不说负责拖地、折衫、换床单;每周六中午出发排舞前,自己落米煮饭炒菜,自己把行装收拾好出门。他家住天水围,每次来回西湾河的嘻哈学校需时两句钟,每到下午五时多他便归心似箭要回家煮饭。
纵使每次等待出场、等待排练时,他都看似心不在焉,默不作声地自己在一旁“郁身郁势”,却对表演很上心,舞步跟不上就回校跟老师苦练。
总彩排那几天流程漫长,前台要设景试灯,演员更衣、化妆后,还要等一段时间才上场。两个少年在后台乖乖坐着,看别人练习准备,放饭时又一起席地而坐围圈吃饭盒;他俩最后才发觉,这是一场讲求齐心协力完成多于舞技精湛的team work。
记者问印象中没甚耐性的阿𪸩:“等咁耐,闷唔闷?”
“一阵就到我哋吖”。他口中的“一阵”是一小时后,这次他却不再站起来走开。
“紧唔紧张?”记者问。
“好轻松吖……”他一脸满不在乎回答,手却捏着将上台示范减压操的软球,说紧张时就跳减压操。
谁说他没有成长?
公演这夜,亲友也来捧场,台上的阿𪸩和炜晋表现自如,每个动作伴着节奏准确到位。两个妈妈在台下觉得儿子很了不起。“我跟他说,不要在意跳几多只舞、跳几多场,有得参加、同啲主流(学生)一齐就已好叻㗎喇。”𪸩妈说。她知道这次儿子学懂独自乘长途车参加活动、安静守规矩,以及与别人沟通。
以前她曾担心儿子未来怎办,眼见很多特殊孩子中学毕业轮候多年也进不了庇护工场工作,每天跟着家长生活,若父母先离去,遗下成年“孩子”很可怜。但近月看到儿子有进步,开始懂事又有目标,𪸩妈现在心愿是:“他能独立生活和自力更生一定最好。但做父母的还是希望他以后过得开心,找到兴趣、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得喇。”
校长说很多特殊学生毕业后,有些进工场,有些升读技术学校,当飞机修理员、当膳食员或其他技术工种,工作能力其实与主流员工差别不大。“我们在学校活动中训练他们的身体协调、自信和沟通等能力。这是一个让他们日后能投身社会的成长过程。有人做得到,当然也有同学依然觉得困难。”
完骚后,同学逗趣喊阿𪸩“喂!舞王𪸩”,他转个身带点自信又腼腆地回答:“吖,我系吖……”。记者想起一个多月前他低着头自我介绍的一幕,这怎会不是成长?
下集:一直带着阿𪸩和炜晋排练的社工阿熙,原来曾是隐蔽青年、对世界失去希望,后来却成了社工想陪伴弱势青年走成长的一段路,他经历过什么?详看:【80后社工.上】中二卷入父亲“大茶饭” 自我封闭7年到踏上社工路
SEN学生入大学率一直很低,据教育局数字,2015/16学年修读全日制经本地评审副学位和学士学位课程、有特殊教育需要的学生有1,061人,只占整体7万多名学生的1.4%。在主流学校毕业的SEN学生大部分升读职业训练局或副学位课程。
至于特殊学校,若是SEN学生,中六毕业后多升读职训学校,试考取技术资历证书,而智障学生多申请入职庇护工场。但工场职位多年供不应求,社署指轮候时间每区不同,平均近两年,北区达十年,阿𪸩所住的天水围区则最少要等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