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想像.上】逃出市区 在香港隐世小镇退休
长长的码头廊道上,两个女孩穿着滚轴溜冰鞋滑啊滑,飞扬的脸庞无忧也无虑;街市好姐茶室在午饭时间送走一批又一批食客,看看时间,原来过多两小时便要收炉了;路边的石桌有三个伯伯围着捉棋,这盘棋已经捉了半天,但他们似乎乐此不疲。沙头角禁区的生活很寻常,但时间好像流逝得特别慢。在街市卖干货海味的陈太说,要放假过年了,至于几时开舖,谁也说不定。苏太是水上人家的女儿,住了一辈子沙头角,可以含饴弄孙的她,却偏要扫街打发时间。Elaine嫁来沙头角差不多30年,最近租了一个舖位,做点买卖,她说这里太舒服了。地产佬李以强五年前从油塘搬入来,每天在天台种瓜种菜,闲时睇舖搞故事馆,忙得不亦乐乎。这个恍似围城的小地方,到底有何特别?文:伍丽微 摄:郑子峰
沙头角禁区又称为沙头角墟,人口约有3,000人,是偌大沙头角的一个小市区。原本沙头角的禁区范围更大,惟政府自2008年起,逐步开放禁区土地,从原本的2,800公顷大幅减至400公倾,剩下边界巡逻公路及其以北的土地、过境设施、沙头角墟、沙头角海及米埔部分地方,当中又只有沙头角墟有人居住。
寻常不过的生活光景
这个小地方只有半个维园大,走一圈只需45分钟。区内有一间幼稚园、两间小学,有足球场、篮球场、图书馆、邮局等设施,亦有惠康、百佳、屈臣氏,食肆大概十多间,街市内的熟食档在下午3、4点便关门,其他餐厅亦大多在8点前收炉,晚一点的,只剩下农庄餐厅及位于中英街口的海山酒楼。
清晨4、5点,街市的鱼档率先热闹起来,若要买新鲜的渔获,便要早点起来,因为渔民卖到7点便收档,然后到茶餐厅饮茶、打牙骹。这时,学童乘搭校巴抵校,喧嚣声此起彼落,是沙头角墟较有生气的一个时刻。待上课钟声响起、一切回归平静后,公公婆婆会出来走走,有的到图书馆看报纸,有的到码头散步,有的在路边树荫聊天捉棋。天气好的话,街市门外会晒起咸鱼来,一条条马友,鱼香扑鼻。街市几间干货店卖着鱼鳔、虾米、冬菇,与市区干货店没有太大分别,但老板是水上人出身,开口便说“这里的海产特别靓”。靓唔靓见仁见智,但经营随心却是事实,老板娘陈太说,卖完这几天便要收炉去旅行,开舖时间不定。不远处的码头边,炊烟袅袅,空气夹杂着炒米通与蒸发糕的味道,婶婶见人行过,便递上米通,说试吓,唔买都唔紧要。
没有市区的多姿多采,只有最寻常的生活光景,但李以强就是喜欢这里的不争不闹。在搬入沙头角前,他主力做生态旅游,早于2000年便开始带团到沙头角考察,认识了这边的村长。有天,村长告诉他有单位放售,唐四楼,1,000呎左右,他看后非常喜欢,花了90多万买下来,换去原本的橙色玻璃窗,再将窗框加大,家里开扬不已,望出去便是无敌大海景。恰好这时公司亦渐上轨道,他干脆交由后辈接手,提早过退休生活。惟太太初期搬入不太适应,“我们以前住油塘,朋友大多住港岛,突然一个南一个北,出入又不方便,少了一些社交生活,她初期也觉得闷,始终这边言语不通,学历水平不一样,居民的话题亦较为乡郊。”
沙头角早年曾是渔村,顺隆街近码头一带原是盐寮下村,海上泊满渔船。但1962年台风温黛来袭,吹翻所有渔船,渔民搭起水上棚屋来,后来政府为改善环境,将沙头角的田埂填平堆高,建了公屋,渔民在1988至1992年间全部迁入。昔日的盐寮下村在清拆后,变成今天的避风塘。因此这里的居民不少是水上鹤佬人及其后代,另外一些则是客家人,鹤佬话与客家话才是沙头角打开话匣的方式。
以前这里封闭,地价一直偏低,大家都嫌弃,因为年轻人都离开了,又有禁区问题,住在这里是养老等死,但近年外面楼价愈来愈贵,一些年轻人宁愿回来跟家人住,有些人则觉得楼价会跌,便将外面的楼卖了,回来住住先,点知一住便走不了,因为外面升得太快。
为了融入社群,李以强想来想去,觉得做地产是其中一个接触居民的方法,于是他游说太太一起读书、考牌,更买下一个地舖,将之切割成几个空间,一个用来经营地产生意,一个打造成琴室,一个租予街坊做食品生意,一个租给补习社。他不时叮嘱太太多到店舖坐,尽可能与街坊聊聊天,培养感情。
沙头角受禁区政策所限,区外人要由居民担保,才可申请禁区纸,出入异常不便。区内居民生活了几十年,早已习惯了街市没有蔬菜、鲜肉售卖,他们大多走到一渠之隔的中英街买𩠌。李以强则笑言自己除了偶尔到海山食饭,甚少过去中英街,一来法例规定不能带“生肉”入境,二来菲佣亦不能出入中英街,往往是送女儿上学后,顺道在上水街市买回来。“这里有两间超市,巴士可以到达,生活不成问题,那边有个大地盘,是兴建中的莲塘口岸,日后出去不需要经过粉岭,据说巴士公司亦有意开设一条出尖沙咀的路线。”
目前出入沙头角的方法有三种,一是在上水乘搭55K小巴,二是在粉岭搭78K巴士,而吉澳居民则可乘搭每天四班的街渡前往沙头角公众码头。若经由陆路进入,则要有塞车的心理准备,因为沙头角旁的莲塘口岸及新楼盘“尚澄”即将落成,泥头车、工程车挤在沙头角公路上,沙尘滚滚。而这两个工程将进一步改变这一带的生活形态。
楼价急升 年轻人回流
早于尚澄开卖前,沙头角墟已有一幢全新的公屋“迎海楼”推出,吸引不少原居民及租住沙头角的新移民申请,而尚澄作为区内近18年来的新盘,近万元的呎价虽然直逼上水、粉岭,买家又需持有“R证”(居民证)才可购买,但仍不乏区外捧场客。李以强透露:“有两个区外人经我手买,其中一个钟意大海、钟意钓鱼,本身住粉岭,因为心仪这里,为了取得居民证,宁愿租个地方,交租至今年10月为止(10月入伙),他愿意付额外的钱去买新盘;另外一个是公务员,以前因为工作来过这里,他是买来退休的。”他顿了顿,续说:“其实我也买了,我是贪平,买了稍为角落的位置,367呎,实价335万,有一些回赠,加起来不用9,000元一呎。我现在住的地方很舒服,但毕竟是唐楼,老婆话不如买定,将来行唔到或唔想行楼梯便可以用。”
新盘落成,有会所有电梯,万元呎价尚且有客源,但李以强手上亦有一些叫价不低的二手盘,难道偏僻如沙头角亦有人抢?“这些年楼盘升幅以倍数计。我那时买(自住单位)不用100万,现在连装修,400万一定有人买。”
住了五年多,他观察到沙头角人的心态有了变化。“以前这里封闭,地价一直偏低,大家都嫌弃,因为年轻人都离开了,又有禁区问题,住在这里是养老等死,但近年外面楼价愈来愈贵,一些年轻人宁愿回来跟家人住,有些人则觉得楼价会跌,便将外面的楼卖了,回来住住先,点知一住便走不了,因为外面升得太快。周围的人亦心雄,愈叫愈高,结果楼价升了几倍。”但他亦指,手上有些二手盘“脱离现实”,“300多万买一个唐楼单位,倒不如买新楼(尚澄),起码有电梯有装修。”
“李生,咁早收工?”伯伯路过打了声招呼。“边有生意?日日都系假期啊。”李以强笑了笑。“其实冇乜生意。”这句话他说了好几次,毫不掩饰,大概也没有掩饰的必要。沙头角本就人少,房屋需求不大,租屋买楼哪需依赖地产中介,街坊邻里知道有地方出租,一传十,还未传到他耳边,屋子已租出去。尚澄开售初期,曾有媒体报道沙头角墟租盘难寻。据悉新楼街那些表面人去楼空的旧骑楼,里面实际被改成㓥房放租,租客主要是居于中英街的港人,他们希望取得居民证方便出入边境。“新楼街在名册上是满的,只是没有人住。”
上文节录自第102期《香港01》周报(2018年3月12日)《禁区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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