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GBT】恐惧:衣柜的内与外

撰文: 林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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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我对“恐同”一词都感到疑惑,“恐同者”对像我这样一个同性恋者的歧视,是出于恐惧吗?恐惧与歧视之间的路径是怎样建成的?如果源头是恐惧,那是对谁(自身、别人、还是意识形态)的恐惧?是来自哪里(个人心理、家庭教育、宗教原则)的恐惧?是什么形式(受害性的、攻击性的)的恐惧?

(iStock)

恐同者 同志也?

有种说法指,恐同者很多时是深柜同志,因无法接受自身的性欲,而对其他同性恋者产生恐惧。奥兰多屠杀的凶手马丁就是一个例子。他的前妻和其他夜店的常客都表示,马丁有同性恋倾向。2015年,英国出现首宗狱中同性恋婚礼,两名囚犯均是谋杀同性恋者的杀人犯。在美国,亦不时传出恐同共和党党员的同性恋丑闻。对同性恋者的恐惧与恐同者个人的性倾向有没有关系呢?

奥兰多夜店枪击枪手Omar Mateen。(网上图片)

早在 20 年前,一项心理学研究对比了两批自称异性恋男子,发现较恐同的一批,比起较不恐同的一批,对男男色情影像有更大的生理反应。只是,在恐同的样本中,他们亦显示出对同性恋影像有不同程度的反应,因此我们不能一概而论地,推断恐同行为,都是基于恐惧自己的性倾向。

不过,上述例子都挑战了同志运动中所强调的身分政治:如果我们的社群是因为拥有共同性取向而走在一起,那么,我们该如何面对跟我们有相同性取向的“敌人”?

出柜前后 同志的恐惧

这牵涉到我们如何理解性取向这回事。我们是在什么时候“成为”同性恋者的?是第一次发现对同性有性冲动的时候?是第一次发生同性性行为的时候?是正式出柜的时候吗?还是我们一出生已经是同性恋者?

整个“发现/成为同性恋”的过程是漫长的,而且充满恐惧。过程中,我们很可能说过一些恐同的说话,做过一些恐同的行为。我以前在基督教男校读书,会考和高考都有修读视觉艺术科,在中五的校本作品中,有几份作品画的是同性恋爱欲,到最后写报告时却倒转去写同性恋是罪。那时候虽然已经有过同性性经验,但对自己的性取向仍然感到恐惧,在学校里不敢明示自己的性取向,导致说了些违背良心、充满歧视性的说话。

预科时转了校,在两年间,向一些朋友出柜,终于在校本作品里勇敢地面对自己。现在回看那段经历,除了感到有点惭愧外,更重要的是重新理解恐惧的力量——那是摧毁自我的力量。

(Getty Images)

异性恋霸权造成的恐同文化

恐惧,来自我们的生活里的异性恋霸权,而每一个有差异性倾向的个体,在恐惧中都有一段走出衣柜的过程。有些人比较幸运,在过程中得到同伴支持;有些人在过程中,对自己和其他人造成伤害。

在反思恐惧在性倾向歧视中的位置时,我并不旨在同情恐同者,而是当我们意识到恐惧与性倾向之间可能重叠的地方,我们就会知道,真正的敌人,并不是恐同者,而是无所不在的异性恋霸权。

(资料图片)

为何“衣柜”必定存在?

要抗衡异性恋霸权,不单单在于追求性倾向反歧视法或同性恋婚姻——这些社会制度方面的平权当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反思在我们的生活文化里,“衣柜”是如何形成的。我们身为同性恋者,为何必然有一个从衣柜内走到衣柜外的心理过程?为何我们会先被假定是异性恋者,才去思考自己是(或者不是)一个同性恋者?说穿了,衣柜才是一个后天的、不自然的迷思,而不是性倾向本身。

这种异性恋霸权,是比认知先行的假定。衣柜的存在,是我们被带进文化世界前,已经被褫夺的语境。衣柜之所以形成,是我们在发现自己的性欲与社会设定不同时的恐惧。而这种恐惧,正是继续复制这个霸权的原料。

走到衣柜之外,算是战胜了恐惧,我们除了有责任陪伴衣柜内的人走出来,更有责任打破衣柜本身的荒谬性,才能根本地终止恐惧与霸权之间的循环。

(本文纯属作者意见,不代表香港01立场。)